摆在沙盘上的伤悲和梦想
“你的爸爸妈妈呢?”有人问。
“不知道。”
“希望爸爸妈妈快点回来吗?”
“希望。”
周围的人听到谈话,都以为她是地震孤儿,纷纷上前关心。有人拉起她的小手,给她戴上水晶手链,但她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女孩名叫岳玲,今年10岁。她是来自重庆市的心理咨询师张明亮和杨茗今天要进行心理干预的对象。
初次接触后,张明亮和杨茗的第一感觉是,岳玲很内向,不爱说话,同时,表达也不清楚,她关于自己的父母在与不在的描述,都前后矛盾。
张明亮拿来沙盘,让岳玲自由摆设。这是心理干预常用的方法,将帮助咨询师了解被干预对象内心对生活的理解和向往。咨询师试图通过她的摆设找到她内心的秘密,从而找到打开小女孩心结的通道。
岳玲摆得很慢。整个过程中,岳玲似乎一直在拼命翻找一些东西,她反反复复地想,努力地回忆、思考。
终于,岳玲摆好了第一个沙盘:最中心地带,两个大人坐在一个小孩两旁,一起看电视,孩子惬意地躺在床上。另一个卧室里,有一张小床,房间开着灯。
这是她心目中的家。
她为家设置了厨房。灶台燃烧着火苗,但在碗上,却放着一把大得与碗不协调的刀。
在“家”的一旁,有一个动物园。一头牛在中间,右边是一只可爱的猴子,左边是一只受伤的鸭子,身后,有狮子、犀牛和老虎。
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岳玲围了一个圈,河水环绕,旁边放着一部电话,右侧是一座医院,120救护车上有药和病人,旁边还停着一辆警车,有四个大人,她说他们分别是她的爸爸、妈妈、爷爷和外公。
张明亮和杨茗都认为,这个沙盘表明岳玲对刚刚过去的地震深切的不安和惊恐。在物化的世界里,充满了威胁,她需要厨房里的大刀护卫自己的安全,需要电话与父母联络。
“爸爸和妈妈都不在,我很想他们。”她说。事实上,她的父母在事故后,和她一直在同一个安置点——她失去了地震后的部分记忆。
“我很累,想睡觉。”岳玲再一次打量自己摆下的沙盘说,“我需要一个盒子,还需要一把枪。”
“我去把警察叔叔的枪拿来给你可以吗?”咨询师说。
“不行,我要自己的枪。”
张明亮用纸为岳玲折出一把枪,孩子把盒子打开,很快地把“枪”放进盒子。
“你为什么要这把枪呢?”
“坏人来了,我好用枪打他。”
孩子的内心显然需要力量支撑,她并不想伤害人。家人不在身边,她需要借助武器的力量,在与外界的对峙中,获得安全感。
做完这一切,她摆的沙盘上,显露出她所向往的生活:鱼和鸭子在水里快乐地游泳。
“感觉很舒服。”她评价自己花很长时间摆好的说。
咨询师继续让孩子表达内心,并找到宣泄情绪的出口,让她随意画一幅画。
画面里,房子很小,有一所比她的房子大得多的医院,以及更大的一个动物园。
孩子画得很慢,运笔很重,但是,画了以后,就不再修改。
第二天下午,岳玲再次摆放沙盘,这次她把枪埋在沙里;一个很大的医院里面住着自己受伤的爷爷。“枪和爷爷是岳玲的两个心结。”杨茗说。
“这么多人保护着你,可不可以不要枪呢?”杨茗紧紧握住岳玲的手。
思索片刻,她把枪从沙里拿出,用警车取而代之。她摆放了更多的医生,让爷爷从病床上起来。最后,她取掉了沙盘上的医院。
她在原来摆放医院的位置,摆放了一个大池塘,鱼儿在其中自由地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