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减员,他们仍救治伤员210人,从废墟中抢救出9人
映秀五日
出发
5月16日,凌晨,都江堰市,深夜的静让人窒息。29岁的李明阳收拾完背囊,躺在军用卡车的车厢里,睡意全无。两个小时前,同事肝胆外科医生杨滔告诉他,解放军总医院抗震救灾医疗队接到上级命令,要组派一支医疗突击队前往汶川县映秀镇开展紧急医疗救援。作为医疗队中为数不多的内科医生,消化科医生李明阳成为10人突击队的一员。
因为前往映秀镇的公路全部被毁,突击队乘坐冲锋舟进入映秀。
“突、突、突……”冲锋舟的马达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队长唐佩福声嘶力竭地向队员交代注意事项,队员们竖着耳朵,在嘈杂的马达声中争取听见每一点至关重要的信息。
5月16日,早晨6时,映秀码头已经依稀可见。几乎是在冲锋舟靠岸、突击队员们下船的同时,聚集在码头的大批受灾群众闪出一条道来,十几个妇女和小孩被送上了冲锋舟。
从码头向外,沿着唯一的一条小路一直走下去,就到了当地的救灾指挥部。一路上,迎面碰到的受灾群众,没有哭声,没有哀号,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很少。杨滔第一次在白天感受到了深夜的寂静。
其实那完全不能称为“路”,塌方将原有的道路掩埋,形成了一座“山”,现在的这条路就是从半“山”腰重新走出来的,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
一队小学生迎面而来。为了给孩子们让路,突击队员高天军站到了“路”的外侧,脚下一滑坐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坚持。队长唐佩福让李立安、关长勇将高天军送回大本营,其他人继续前进。直到5天后,突击队返回到都江堰,队员们才知道,高天军的右脚踝骨撕脱性骨折。“如果当时顺着山坡滑下去,他肯定就没命了。”李明阳替高天军后怕。
10时40分,只剩下7个人的医疗突击队终于抵达了设在漩口中学的阿坝州抗震救灾指挥部。短短的5公里山路,突击队愣是走了4个半小时,一路上,还治疗了3名受伤群众。
余震
指挥部给突击队分配了一顶12平方米的帐篷,里面已经住了6个受灾群众,加上突击队的7人,帐篷里硬是塞进了13个人,“晚上睡觉都要蜷缩着,这个人的头顶着那个人的脚。”李明阳说。
“电厂那边找到两个活人,你们快去救!”刚放下行李,帐篷外就有人求救。一路飞奔,7个人跑到了电厂废墟。被埋的是一名女子,被截肢后最终获救。
晚上9时30分,四处救援的突击队回到帐篷。杨滔用从废墟里找到的一口铁锅,煮了随身带的挂面,“连盐都没放,但很香,很快就被消灭干净了”。
吃完饭,杨滔和另外一位队员被安排去镇政府废墟挖掘处值班,等待被救人员获救后进行医疗救治,其他人在帐篷里休息。
当晚发生了强余震。当时,杨滔正站在一栋没有完全垮掉的3层楼旁边,“余震把楼完全震垮了,落下的砖头最近的离我只有3米,要是跑得慢一点,大家就该营救我了。”
帐篷里的队员也没好到哪去,所有的人都被惊醒了。李明阳一下子被冲击波从地上弹了起来,上下颠簸了五六次,“那感觉就像是躺在沸腾的开水上面。”
不过,因为实在是太累了,李明阳很快就又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李明阳听说,前一天晚上一共震了4次。
泥石流
5月18日,整整一个上午,突击队在几个废墟挖掘处之间忙碌着。一听到有活人的消息,大家就一起朝出事的地点飞奔。几个点之间相距几百米到几公里。一上午,一共有7个人被救出。
中午1时,正在帐篷里啃压缩饼干的突击队员突然接到指挥部的命令,要搭乘黑鹰直升机前往草坡乡进行营救。二话不说,突击队员们扔下吃的就向停机坪跑。
跑到等直升机的地方,气还没喘一口,新的指令就来了。“草坡乡的停机坪因为山体滑坡被掩埋了,任务改为乘直升机前往沙平关村救援。”
飞机飞了半个多小时,指挥部传来消息,因为天气原因,直升机无法在沙平关村降落,立即返航。
晚上下了场暴雨,雨水直往帐篷里灌。突击队员们整整在外面堵了40分钟,保住了那些带来的药品,但被褥全湿了,队员们个个被浇了个透心凉。
5月19日一大早,队员们又接到了机降任务,这次要去的是罗圈湾村。起飞十几分钟后,直升机到达罗圈湾村停机坪上空,李明阳“当时恨不得直接跳下去”。
然而,就在准备降落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山体滑坡,泥石流裹着巨大的石块瞬间埋没了停机坪。冲击波把直升机冲得左右摇摆。“就差一分钟。”杨滔说,“如果当时飞机已经降落,我们就都被埋了。”
5月20日,突击队接到后方指挥部命令撤回都江堰市。在步行了10公里山路后,他们重新回到了在都江堰的家—军用卡车。
5月26日,李明阳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说:“不去的理由有很多,而去的理由只有一个——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