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汽中学：最艰难的高考冲刺
7月3日，12万重灾区的考生将同时走进高考考场。
从5月12日到7月3日，短短50多天的时间，没有到过地震现场的人无法想象这些孩子经历了怎样的艰难。“他们有悲伤也有恐惧，但是他们比我们想象得更坚强、更自信、更乐观”，乔蕾等一群新东方志愿者在德阳三中，陪伴在那里复课的东汽中学高三学生度过了备考的一个月。在北京，记者采访了乔蕾。
3个“不知道”搅乱了考生心
这是一群刚刚经历过巨大灾难的孩子。
东汽中学地处德阳市，是汶川特大地震中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之一。东汽中学原来共有学生895名，地震中死亡314人，受伤336人，高三年级由于当时所处楼层较高，幸存下来的也较多，共有146名学生于5月22日在德阳三中复课。
“复课可以让他们尽快找到自己的角色，是让学生们迅速从受灾状态进入正常状态的好方法”，乔蕾说。
但是，这并不容易。
摆在复课孩子面前的是让他们迷失自己的3个“不知道”：
首先是不知道父母在哪里，是否还活着。
刚来到东汽中学时，乔蕾经常能看到女生小敬一有空就拿出手机和电话本，拨了一个号码听一会儿就挂断，再拨一个，又听了一会儿再挂断，然后再拨……乔蕾后来了解到，小敬的父母在地震中死去了，她的一些亲戚和朋友也没有了。
小敬拿着手机就是在给这些离开的亲人朋友拨电话。
虽然她心里知道这些人已经不在了，但还是不停地拨打电话，“没有了这些亲朋，孩子们就没有了家”，乔蕾说。
“家在哪里？”成了困扰孩子们的第二个不知道。
乔蕾他们在146名高三同学中作了统计，在126份有效回收的问卷中，24％的学生在地震中失去了亲人，89.7％的孩子在地震中失去了朋友。
地震不仅夺走了孩子们的家，也让孩子们失去了每天伴随他们的课本和复习资料，再加上高考具体时间没有及时定下来，不少孩子感到很茫然。一些同学甚至不知道继续学习下去的意义在哪里。这成了他们的第三个不知道。这成了他们第三个不知道。
“小简是个美术特长生”，乔蕾介绍，他一个“画画很棒”的最好的朋友在地震中离开了，小简受了打击，复课之后他总是闷闷不乐的，问他什么他都说“不知道”，而且他根本无法拿起画笔，只要一提到画画就会流泪。
电闪雷鸣时学生们会聚在一起 请志愿者老师陪伴
与孩子们的茫然相比，让志愿者们更加胆战心惊的是孩子们地震后挥之不去的恐惧。
理科班的小蒋引起了另一位新东方的志愿者张戈的关注。小蒋只要一下课就会到张戈和乔蕾的帐篷里，无时无刻地跟在他们后边。后来才知道小蒋是他们班仅剩的12个同学中的一个。当天，他被同学叫去修电脑了，鬼使神差般地躲过了地震，“只要在教室上课的学生都死了”，小蒋常这样念叨。像小蒋这样的孩子还有。
每当电闪雷鸣、乌云密布的时候，乔蕾他们的帐篷里就会聚集起陆续赶来的孩子，“孩子们没说太多，只是要求我们陪他们走走”，乔蕾说，其实这些孩子是不敢一个人走回帐篷。
地震夺走了孩子们的安全感。
一次，一名男生坐在椅子上，用椅子两条腿着地前后摇晃，一不小心摔了下去，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刹那间，教室里所有的学生全部跑了出去。
还有一次，一个学生胳臂肘放在桌子上支撑着头，一不小心胳臂肘从桌上滑了下来发出了声响，听到声音后全班同学几乎全都发出了高声尖叫。
“所有的安全感都是虚幻的，任何一点与地震相似的情景或声音出现，都会让他们的安全感顿时消失”，乔蕾说。
志愿者们小心翼翼地抚慰着这些受伤的心灵，尽可能不去碰触孩子们心中那些还没有结痂的伤口。
最爱听志愿者讲自己上大学的经历
虽然失去了亲人、虽然还无法走出对地震的恐怖、虽然还要不断地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好心人“打扰”，东汽中学的孩子们还是坚强地走进教室，乐观地迎接生活的挑战。
一次，乔蕾正担心孩子们是否能承受一次又一次揭开伤口的采访和心理咨询时，学生小朱却对他说：“我死去的同学把他们的生命给了我，我要好好地活着！”小朱坚定地说。
乔蕾被小朱的坚强感动了。其实孩子们的学习条件并不怎么好。
他们刚到德阳三中的时候，因为没有合适的教室，他们只能在帐篷中上课。
孩子们的帐篷里没有床，地下铺着一层砖头，砖头上再铺上一层塑料布，然后再铺上一层被子。“帐篷里白天又闷又热、晚上又潮蚊子又多”，乔蕾说。
后来他们把白天上课的地点挪到了德阳三中的餐厅，但是由于帐篷里没有灯，很多孩子仍然会在晚上10点30分之后（晚自习结束）在路灯底下学习。
志愿者们每天晚上的“扫篷”任务，除了关照孩子们的安全和驱赶蚊子之外，还要把那些路灯下和打着手电的孩子轰上床去。
“他们已经慢慢从不知所措的茫然状态中走出来了”，乔蕾说，不少孩子对考上大学充满了期待。“孩子们最喜欢听的就是我们上大学时的故事”。
孩子们正在积极努力地走出地震的阴影，考上大学是他们开始新生活的标志，所以，自从高考的时间确定以后，这些孩子们的学习更加努力了。
高考前，乔蕾离开四川，不少孩子和他约定：两个月后在北京的大学校园相见。
“楼垮，精神不能垮” 坚强的校长和老师
与孩子们在一起的还有一群坚强的老师。
“大家都知道谭千秋老师，这里还有很多老师像谭老师一样，他们在尽自己最大努力保护着孩子”，乔蕾说。
东汽中学幸存下来的学生和老师都无法忘记周校长“楼垮，精神不能垮”的激励。
周校长的妻子和女儿在5月12日那天双双遇难，短短几分钟，美满的三口之家只剩下周校长一个人。但是幸存下来的周校长没有被悲痛击倒。抢救伤病员的时候他在第一线，高三复课的时候他在第一线，申请并调配救灾物资他还在第一线。仅仅几天时间，四十几岁的周校长，头发基本上全部都白了……
5月底的一天，周校长把东汽中学原校址的大钟拿到了高三学生的复课地点，大钟的指针永远地停在了5月12日14点28分那一刻,周校长拿着钟对所有学生和老师说：地震震倒了我们的教室，但是楼倒了，人不能倒，精神更不能倒。
就在灾区高考前夕的6月30日，东汽中学高三五班的博客建立了，并有了第一篇博客，他们在博客中这样写道：
“一个多月的复习，和肩上的责任感，使得我们成长，让我们知道了生命的意义，所以我们很努力地学习，很努力地去调整状态。
“因为现在，我们面对的是高考。
“因为现在，我们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上天的20多个兄弟姐妹的眼睛都还在看着我们，需要我们去圆他们的梦。
“因为现在，高三五班的精神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回荡。
“因为，我们是高三五班的人。
“我们将永远记住班主任的话——昂起自己的头！！！”
相信周校长一定已经看到，东汽中学的精神没有倒！
（文中学生均为化名）
本报北京7月2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