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得失冰火两重天

    8月9日，10米气步枪国手赵颖慧再次与奥运奖牌无缘。这似乎印证了她几年前的自我评价：“命里无金”。

    今天，当记者们扑向“首金英雄”陈燮霞广东的家时，赵颖慧家父母的生活非常平静，虽然心里有抹不去的失落：孩子赵颖慧已经三赴奥运，也许这是她最后的一次奥运之旅。8年过去，国际国内各种大赛金牌挣了一大堆，可一遇奥运，她总马失前蹄。

    赵家父母知道，体育竞技就是这样，成功需要实力也需要运气。

    今天的颖慧输了，却安详地走出赛场，他们知道这三次失败的教育，给了女儿更强心理承受能力。

    无缘金牌前后的冰火两重天

    8年前的一些事，赵颖慧父亲赵宪军已经有选择地忘记了。“就像从电脑里删除一样”。

    那一年，19岁的女儿赵颖慧初征奥运，风头一时无二。

    包括美国体育画报在内的许多报刊都预言，中国小将赵颖慧的竞技水平在女子10米气步枪上无人匹敌，首枚奥运金牌非她莫属。社会的舆论，俨然金牌已被纳入囊中。赵宪军的周围，已经有“好事者”在帮他计算可以拿到多少奖金。

    比赛当天，凤凰卫视的转播车就停在门外，30多个记者在赵家50多平方米的房子里川流不息。

    最后的结果出人意料。赵颖慧甚至还没来得及让家人在电视直播中看到自己，就已黯然出局。她的名字在银幕下的一行小字打出，告诉世人她失利的消息。

    “失落感相当厉害，一下子从天上到地下。”赵宪军回忆当时的心情。

    赵颖慧的母亲，也当场落泪。

    同样揪心的赵宪军却还要假装若无其事，回答记者“现在心情怎样”一类的问题。“我觉得我还可以，至少没有失态吧。”

    在旁观者赵红眼里，赵宪军的失落，却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其实有些东西，在那个时候是不需要问的。还需要问吗？”

    2004年雅典奥运会，赵颖慧夺金呼声再起，很多媒体又聚集到了赵家。

    赵宪军一开始没有让媒体进去。“那一天下着细雨，记者们就淋着雨在院子里等，心里挺过意不去。”

    赵颖慧进决赛后，赵宪军“不忍”，让记者进了家门。赵颖慧却再次无缘奖牌。

    赵宪军黯然伤神之余，所做的，只有祝福女儿的队友兼竞争对手杜丽。

    赵颖慧曾说，19岁时奥运会上的经历，对自己的心灵是一次残酷的考验，随后的几年，她一直在努力挣脱那个阴影。

    赵家也有一个同样的阴影需要挣脱。

    时至今日，赵颖慧的母亲依然不愿意见到记者。

    在外人面前，赵宪军也从不暴露自己“世界冠军之父”的身份。“别人不说的话，我吭都不吭”；“到现在，还没有拿到奥运会金牌，有什么好说的呢。等哪天拿到了金牌，再痛痛快快地说。”

    可到了主场奥运的2008，赵宪军还是没有得到痛快说的机会。

    不过，对于赵家，冷与热都经历一番后，他们也习惯了。

    是观众太势利还是媒体太残酷

    但还有很多不习惯的失手英雄。

    大家还记得，当年李宁赢得五连冠，门楣生光荣耀无限。衣锦还乡的时候，那是全城轰动，粉丝如云。可一旦他从鞍马上掉落下来，便马上是骂声一片，门庭冷落鞍马稀了。

    李宁摔下神坛，心灵煎熬，感觉自己是千古罪人。这让很多当时年轻的运动员感同身受。跳水女皇高敏就因此感叹，总有一天，自己也会是这个结局，随着年龄增长，终将寂寞离去。

    既然媒体、观众都知道奥运精神，知道运动生命有限，而挑战极限的壮志无限，那为什么仍然是镜头与话筒都仅仅伸向成功者呢？

    在一家金融机构工作的高管程女士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成者为王败者寇，在股市里、在官场上，哪个领域不是以结果来论高低的？我们工作都要讲业绩呢。她认为，奥运更是英雄的舞台，聚光灯理应照向金牌得主。“就说高考，难道能不以分数定？你有再多理论上的高调，事实还要靠成绩用电脑录取。更别说历史了，二十四史不都是帝王家谱，能真的按事实写吗？”她向记者举例说明。

    其实，在奥运举行前的两个月，全国记协就曾对奥运记者编辑进行培训。课堂上，体育总局的一位张姓司长就曾请求媒体不要只盯着金牌，给中国运动员增加不必要的压力，奥运的目的是引导人民群众的健身热情，把我国从体育大国引向体育强国的行列。

    但这根本无法改变媒体追逐夺金点运动员的脚步，一地方报纸的记者说，媒体要生存，就是要搞眼球经济。不是我们残酷，是读者关心，我们的任务就是要给订报人提供他们需要的报道和信息。

    金牌饥渴的体育迷应该反思

    已经跟踪赵颖慧12年的曹姓记者认为，这位三次都在奥运折翅的女孩心态已经相当成熟。

    第一次失利，赵颖慧痛苦，但痛苦使她成长。等第二次奥运失利的时候，她很快调整好了心情，跑去看队友比赛，给他们加油，甚至做些后勤工作。

    2008年主场失败后，赵已经能平静地走出赛场。

    奥运金牌，是个巨大的荣誉，是一个运动员最高的梦想。折戟沉沙铁未销，从世界冠军跌入奥运失败谷底的三个回合，让赵颖慧有了淡看云卷云舒，宠辱不惊的境界。

    一直关注她的记者说，我们总是忙于歌颂成功者的辉煌，却没时间细想失败者会有更多的人生感悟。

    是的，当李宁一朝失宠公众，经历人生低谷后，他才下定决心加入健力宝创办李宁公司，作出了今天在奥运会开幕式风光无限的李宁牌体育服装。没有云端的坠落，能会有从零做起的国际性品牌吗？

    我们不能臆断其中的因果关系，但中国并不乏奥运冠军，却只有一个李宁。

    8月8日，李宁在空中奔跑最后点燃火炬，使他在公众眼里的成功达到了一个顶点，但这难道真的仅仅靠他的体育成绩吗？

    作为普通人，我们面对的可能更多的是挫折和失败，人们习惯性地感叹：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学生们爱向老师提问：为什么我挺努力的，考试成绩还是不好？人生并不像书里面说的，只要有付出就会得到。而这些失败运动员的很多经历恰恰更能给我们借鉴。

    赵颖慧失败了，为什么没有记者涌向她？曹姓记者说，“她的人生感悟是那些一路顺风顺水的运动员所没有的。那是更大的价值。”

    经历了三次奥运的失意，赵颖慧并没透露她的未来。但我们希望4年后的奥运在伦敦的赛场上还能看见她。因为奥运有四十、五十甚至七十多岁的选手，关键是他们都是失败没有打垮的人，是学会享受体育竞技乐趣的人，是真正体会到奥运精神的真正的斗士。

    我们更应该为他们喝彩，给予他们钦佩和诚挚的掌声。

    照片：8月9日，陈燮霞勇夺中国代表团首金。在位于广州市番禺区陈燮霞父母的家里，各大媒体记者蜂拥采访陈燮霞的父亲。 新华社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