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转折于千里之外

    6月10日下午，来自四川灾区的孩子抵达石家庄后，立刻被石家庄外语翻译职业学院师哥师姐们的笑容和鲜花包围。

    “老师，我回来了！我先睡会觉，等会去看您。”

    这几天，石家庄外语翻译职业学院（以下简称“外译学院”）“儿女班”班主任张解放老师的手机总是嘟嘟响个不停。原来暑期放假回家的“儿女班”学生陆续返校了。虽然正式开学报道的日子是9月1日，但从8月16日开始，便有孩子赶回学校，盼望着早日跟老师和爱心家庭的“亲人”们重逢。当人们见到这些围着老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脸上充满阳光的孩子时，很难想象3个月前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地震灾难。

    这些十五六岁的孩子，有的在地震中失去亲人成为孤儿；有的校园和家园尽毁，只能在临时搭建的简易帐篷内栖身。让人感到欣慰的是，在灾难发生不久他们便从四川山区来到北方都市，得以迅速重返校园。他们的命运是如何转折于千里之外的呢？

    不仅扶助一时，更考虑到学生一生的发展

    “一开始，我们只是想把钱物亲自送到灾区人民的手中。”5月19日，外译学院院长孙建中带着师生捐献的20余万元爱心款，来到了受灾比较严重的四川德阳，眼前出现的一幕幕景象，让他产生了一个新的念头。

    在德阳三中的一个大食堂内，孙建中看到被转移过来复习备考的高三受灾学生，因为教室紧张，学生每天只能围坐在餐桌上温习功课。

    “别人都在复习，你这是做什么呢？”一张餐桌上几名女生神情专注地叠着千纸鹤引起了外译学院党委副书记王振岭的目光。

    “我们想做一些礼物，送给那些帮助过我们的叔叔阿姨。”孩子们的细心和感恩之心让一行人心头一热。经过交谈，他们了解到这些学生原来所在的学校遭受了严重的损毁，有些孩子家原本就经济困难，地震之后更是雪上加霜。“考完试了，我也不晓得还读不读得成书，不行的话就出去打工。”孩子迷茫的眼神中透着求学的渴望，这让从事教育工作多年的孙建中和同事们心痛不已。

    “可不可以把一些特别困难的孩子招收到我们学校，将他们免费培养成人呢？”萌生这一想法后，孙建中很快跟同行的校领导商量，大家都很赞成。

    免费招收灾区的孩子来校念书———冲动到现实的距离究竟有多远？

    孙建中首先算了笔经济账：一个学生一个月生活费500元、住宿费500元，一年就是1.2万元；学费每年5500元，再加上书本和其他费用是7000元，这样一个人一年下来就是两万元。30个人念5年的话，至少得300万元。

    明白账一算，孙建中心里踏实了。这些钱只要不是一年一下子拿出来，而是分摊到每一年的经费中学校是可以负担的。经过慎重考虑，外译学院决定资助30名初三或高一年级灾区孩子来院就读，并为其注册五年一贯制大专学籍。同时，学院还为他们制定了一套有针对性的培养方案，通过学院“准职业人”培养模式，使他们将来走向社会时，能成为有竞争力的专业人才。

    “这不仅扶助学生一时，更考虑到了学生一生的发展，可以为他们日后成为国家有用之才提供持续性的帮助。”德阳市教育局局长毛君甫等得知这一决定后非常赞同。5月21日，孙建中一行返回石家庄后，立即向河北省教育厅递交了资助报告和方案，教育厅很快给予批复，并向四川省教育厅开具了公函。第二天，学院就派专人再赴四川，落实具体资助事宜。

    用真诚和耐心让孩子接受爱

    5月28日，外译学院党委副书记王振岭和学生处处长盛利国来到四川省地震重灾区，在当地教育主管部门的支持下，开始了近半个月的走访和征求意见工作。

    德阳、绵竹、什邡、崇州……31个村镇的43处临时安置点，26个帐篷学校，数百名经历灾难的学生，十余天顶着酷暑的探访给两位老师的身体和心灵带来巨大冲击。

    能够免费就读5年一贯制大专，对于身处地震重灾区的孩子来说，似乎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然而让王振岭和盛利国没有想到的是，一些灾区孩子对此却并不“领情”。

    15岁的周玲父亲早就去世，母亲也在地震中失踪，只剩下奶奶相依为命。和王老师谈完话后，祖孙俩在一旁擦着眼泪。

    “奶奶，我不想去，我舍不得你！”

    “我这么大年纪，抚养不了你一辈子，舍不得又咋办，以后的路还是要自己走。”奶奶红着眼睛，劝孙女不要放过这样难得的读书机会。

    听完奶奶的话，周玲点了点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大声抽噎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让王振岭印象深刻的还有一名叫朱勇的孩子。其他的孩子，都会跟王老师主动聊些情况，而这个孩子却一言不发，全是父亲在跟老师交流。

    原来地震中，朱勇的母亲不幸被倒塌的房梁砸死，爷爷奶奶也遇难了，一家五口人只剩父子两个。

    “要是孩子今后能有书念，这对我是最大的安慰！”

    “你不要这种口气，我最讨厌听你求人家！”父亲话音没落，朱勇把头一扭，转身就走。

    “这不是求，你要把心态放正啊，孩子！”父亲追了过去，然而对爸爸的劝说，朱勇很排斥，这让爸爸很难过也很无奈。

    王老师赶紧追上前，和教育局的同志一起耐心地给朱勇做工作，解释具体政策。在大家的劝慰下，小勇的情绪有了缓和，同意坐下来谈一谈。

    “想去那边念书吗？可以选择一个小语种，从零开始啊！”也许是王老师的耐心感动了孩子，20分钟后，小勇改变了初衷，答应“可以去”。

    尽管困难重重，但王老师也感受到这些孩子身上的善良和自强，以及心底里难以言状的伤痛。“我们之所以这么快想让学生重回学校，就是希望通过异地就读，换个环境，使他们能早日从伤害中走出来，尽可能地恢复到平静状态。”王振岭说。

    潜移默化的改变

    6月10日下午，第一阶段寻访工作中找到的24名灾区学生抵达石家庄外译学院时，立刻被热情的人群包围了。放眼校园，一间间整齐明亮的校舍、一个个笑容亲切的同学、贴着彩色墙纸的宿舍、摆放着鲜花的教室……“连从没有用过的防晒霜，老师都给我们准备好了！”感受着师生们的关爱，笑容又回到了这些孩子的脸上。

    尽管备受关爱，但这些孩子从农村来到城市，特别是刚刚经历了那样一场巨大的灾难，需要调整和适应的东西很多。有的学生不习惯这边的饭菜，有的不懂怎么跟别人沟通，还有的第一次出远门，晚上想家睡不着。

    针对这些情况，外译学院成立了由院长孙建中牵头的“迎接四川灾区同学”筹备组，邀请相关专家和老师一起制订对孤儿学生的心理辅导、文化课教学计划和学生成长计划，并联合团省委，向社会招募“爱心助学家庭”，让孩子在课余能体会到一分亲情的关爱。

    “说实话，我最初对能不能把这些孩子教育好是有些担心的。”学院学生处处长盛利国表示，他干学生工作这么多年，知道孤儿和单亲家庭的孩子的教育难度。

    暑假到了，为了让孩子尽快融入学校的环境，学校安排他们分别到学校12个不同的处室实习。一开始，这些学生确实让老师们头疼：有的穿着拖鞋和背心就来上班了；有的天天迟到；有的在上班时趴在桌上打瞌睡，老师说一下，他才动一下。

    “对这样的孩子，我们得委婉一点，说话要注意方式，最好是慢慢地引导他们改正缺点。”学院图书馆馆长赵柏成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吴成时的情景：穿着背心、大裤衩，手上戴着戒指、手镯。尽管看不顺眼，但赵柏成并没有直接批评他，而是半玩笑地跟他说：“小吴，你长得多帅啊，穿个大背心多影响你形象啊！”听完，吴成不好意思地笑了，第二次来，他果然穿得整整齐齐。

    16岁的王佳在学院学生处实习，每天他都是姗姗来迟，一点时间观念也没有。一个周六下午，正赶农历逢七，快下班了，办公室的黄丽娜和曹宗娜老师打算领小王出去转转，改善一下伙食。

    早就听说石家庄的集市跟自己家乡的一样热闹，刚一下班，小王就拉着两位老师飞奔出去。集市上，黄老师趁小王不注意买了一块手表，并让卖表的包好。晚饭过后，黄老师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礼盒摆在王佳面前，小王兴匆匆地剥开包装纸，见到里面躺着一块精美的手表，小王乐了。黄老师告诉小王，“一个有风度的绅士是最有时间观念的，今天你有手表了，你以后就是一个小绅士，迟到、早退的现象不应该在你身上出现。”

    小王以后上班他再也不迟到了，而且在他的带动下，同寝室的男生也都每天按时到办公室实习了。

    看到孩子们身上潜移默化的改变，孙建中觉得很欣慰。“尽管大多数老师还很年轻，教育这样一群学生是从未面对过的挑战，正因如此，我们可以在教育过程中积累一些创造性的方法和经验，真正做到教学相长。”孙建中表示，接受灾区孤儿来校学习，不仅是付出爱心的过程，也是思考和探索怎么对特殊青少年群体实施教育的过程，他们在接下来的5年中会不断地投入和实践下去。

    （文中灾区学生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