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奥运照进秀水街
国际奥委会主席罗格的夫人在8月送给他这块手表。短短18天内,她曾6次来秀水街购物,前4次均由43岁的汪自力陪同。
每次有罗格夫人这样的贵宾来购物时,汪自力都会事先接到外事部门的通知。这样的通知,在8月里他接到了40余次。“我们这是在为国待客。”他笑着说。
“商业鸟巢”
为迎接奥运盛会,中国人整整准备了7年,秀水街则在8月里将“为国待客”的时间,比奥运会开幕提前了7天。
8月1日,北京街头一夜之间绽放5000多张志愿者的笑脸,和他们一同绽放笑脸的,还有秀水街的5000多名导购员。
“相貌稍微凶一点的,都不要。”汪自力介绍说。为挑选和培训导购员,公司没少下心思,“毕竟这代表着中国的形象”。这些大多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姑娘,如果一个月内还不能用外语招揽顾客,就会被辞退。
为了实现秀水街市场给“顾客提供无语言障碍购物服务”的目标,位于市场三层的中华丝绸第一街经理季明仁,根据每个人掌握语言的情况,把30多名导购员,根据语言组合分成不同的团队。
在“鸟巢”尚未进入奥运时间时,被汪自力视作“商业鸟巢”的秀水街已经正式进入奥运时间。
8月3日,秀水街迎来第一位贵宾,津巴布韦总统夫人,她购买了珍珠和珠宝。8月4日,罗格夫人来到秀水街为她的孙子孙女定做面塑。8月7日,斐济总理和夫人来到秀水街,在总理夫人选购珍珠饰品时,总理去享受了足底按摩。秀水街的美籍华人商户玛丽,还赠送给总理一条黑珍珠项链,让他作为情人节礼物送给夫人,因为这一天,刚好是中国的“七夕”。
秀水街真正的购物热潮从8月9日开始。当天的单日客流量,比前一天猛增近8000人次,也比去年同期多3000余人次。这一天,关岛总督及夫人、毛里求斯总统夫人、瓦努阿图总理夫人、佛得角总统夫人等齐聚秀水街。“鸟巢”的开幕式让他们见证了一个国家的崭新形象,在这里他们则触摸着丝绸来感受中国。
与他们一样,奥运期间陆续涌入秀水市场的,还有25个国家的政要和99万多人次的其他顾客,比去年同期足足增加13.4万余人次,外宾人数增加15.7万人次。
“这很大程度上得归功于奥运,不然哪儿来这么好的生意。”季明仁一脸倦容地依在椅子上说。尽管8月里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但鼓囊囊的腰包,还是让他兴奋不已。8月11日,正是在季明仁这里,定做衣服的罗格夫人,碰上了美国前总统老布什。
头脑精明的汪自力,则在秀水街南门特意设立一个签到处,他想知道有多少涉奥人员来过他的地盘。据签到处统计,这个数字逾13.2万。后来,根据贵宾留言、签名及导购获赠的各国奥运徽章,他惊喜地发现,奥运大家庭里204个国家和地区的涉奥人员,均到过秀水街参观购物。
“除了‘鸟巢’,到‘水立方’的人可能也没这么全吧?!”他感叹道。
他们到“商业鸟巢”来“挑选、触摸、体验、消费中国文化”
8月16日晚,当博尔特在“鸟巢”打破百米世界纪录夺得奥运金牌时,汪自力的“商业鸟巢”,也刷新了前一天刚刚刷新的单日客流量纪录。
“秀水街这地方有什么好逛的?”类似的疑问,在北京的街头很容易听到。不解的人,甚至包括汪自力的妻子。
“这是一个合家欢的地方。”汪自力给了妻子这样的答案。他身后,大楼门口的电子屏幕上,用中英文显示着“商业鸟巢秀水街欢迎您!”他认为自己的“商业鸟巢”和“鸟巢”不同。在秀水街,所有人不需要门票、不需要身份登记,没有任何门槛,虽然运动员的竞技水平不同,但他们拥有一个完全相同的身份——顾客。
“我跑不过别人,不如先来买东西好了。”他引用丹麦一位田径运动员在秀水逛街时说的话,以此强调自己的“商业鸟巢”更像是一个“人人平等的大家庭”。
8月17日,就在菲尔普斯在“水立方”拿到他在北京奥运会上的第8枚金牌,秀水街的单日客流量纪录也再次被刷新,达到历史的最高峰53028人次。
而秀水街常大伟的“中华书画”摊位前,则迎来了菲尔普斯的母亲黛比。她为儿子助威完毕,忙里偷闲到了秀水街。她要定做一幅写有“温德森·米尔中学”的3×0.5米的书法卷轴。黛比是温德森·米尔中学的校长,想把书法卷轴带回学校,作为北京奥运的纪念品。但她只想出价350元,这与导购能接受的最低价400元相去甚远。
僵持之下,黛比掏出了儿子的名片,并告诉常大伟,“I'mNo.1'smother”。这最终为冠军的母亲省下20元钱。双方以380元成交,黛比还额外获赠一把精美的书法折扇。而她与常大伟的照片,除了被悬挂在常大伟的摊位前,很快也登上了不少媒体的版面。
在整个8月,奥运已经成为这个国家的共同语言,像血液一样渗入社会结构的每一个细胞。作为细胞之一的秀水街,早已在这个过程中尝到甜头。
奥运会开幕式总导演张艺谋,可能没有意识到,他在汪自力口中成了“秀水街的代言人”。因为就在开幕式第二天,秀水街的文房四宝、茶叶画卷、丝绸瓷器等能代表中国元素的物品,销量迅速上涨,有的甚至翻番。
“张艺谋只是拉开序幕的上半场,而秀水街才是精彩的下半场。”汪自力自信满满地说。在他看来,老外并不是为了买一个物质的东西而来,而是出于一种文化的好奇。张艺谋在“鸟巢”做了一道文化大餐,渲染出这种文化魅力,让老外“看得见吃不着”,他们就只好到“商业鸟巢”里来“挑选、触摸、体验、消费中国文化”。
这些被吸引而来的老外,据秀水街统计,达847194人次。
“你能说老布什这种人,是为了假名牌而来吗?”
不过,在这近85万的人流里,有一个人的到来,在汪自力看来最具有符号意义,也让秀水街的8月具有了重要意义。他就是老布什。
“8月11日上午11点06分。”老布什踏进秀水街的具体时间,汪自力记得很清楚,那一刻,他格外欣喜。
在他眼里,老布什是“美国的老牌政治家”、“保守的共和党人”,再加上“美国是中国知识产权的一个长期的批评者”,汪自力相信,这次“老布什能来秀水,一定是经过掂量的”,“说明他对秀水的知识产权工作,有了一定程度的认可”。
他告诉前来购物的老布什:“您脚下的这块土地,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源头。”这让原本前来轻松购物的老布什,瞬间变得严肃而专注,开始倾听整个秀水街怎样清除假名牌,改造成百米丝绸街的故事。故事结束时,老布什竖起大拇指,又加了一句“very nice”。在丝绸街,老布什买下6套服装。临走时,特意让车队等着,派人去车上取他的总统纪念徽章,送给汪自力。
这个根据老布什的总统印章缩制成的纪念徽章,被汪自力珍藏在家里。当有人指责秀水街卖假名牌时,这给他提供了一个反驳理由:“你能说老布什这种人,是为了假名牌而来吗?”
就像这个国家正尽力通过奥运会在世界上树立自己的崭新形象一样,秀水街也正极力甩掉压在身上的历史包袱。
8月8日晚,在开幕式进行3个小时之后,秀水街以另一种方式在“鸟巢”亮相。此时,赶回家看开幕式直播的汪自力,正心神不宁地守在电视机前。直到委内瑞拉代表团入场后,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地。同时感到心里踏实的,还有季明仁。因为他们看到,第121位入场的委内瑞拉代表团官员身上和第186位入场的瑙鲁代表团成员身上,都穿着秀水街自有品牌的服装。之前他们不敢确定,这两个国家委托季明仁制作的服装,“是不是就会在开幕式上穿”。
尽管后来前来采访的美国记者告诉汪自力,瑙鲁代表团只有一个运动员,但这也并没有减弱他心中的自豪感。因为在他看来,秀水街通过瑙鲁和委内瑞拉两个代表团,穿着秀水街自有品牌服装的亮相,实际上是秀水街知识产权形象的亮相。
“不是一个8月,甚至一场奥运就能解决的问题”
因为在知识产权方面曾饱受争议,秀水街极其期待这次在鸟巢的崭新亮相。而舆论对秀水街的评价,汪自力也十分敏感和在意。
美国NBC电视台的一位女主持人奥运会前在秀水街买了一件旗袍,才花了100美元,然后她在节目里对秀水街大加赞赏。这让汪自力欣喜不已。“虽然秀水街是靠卖假名牌扬名立万的,但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卖假货的,不是从娘胎里下来就是坏孩子。”作为秀水街的总经理,汪自力这几年一直在为秀水街正名。
正因为在奥运会开幕式上的亮相,埃塞俄比亚代表团在奥运会期间闻讯而来,委托季明仁为他们定做了49套秀水街自有品牌服装,作为闭幕式服装。
如今,这些服装样品都挂在季明仁的店里,作为标本展示。前来查看的汪自力,先是轻轻拈去粘在瑙鲁代表团服装样品上的一根线头,然后又在镜子前整理了自己的头发。他像爱惜自己的形象一样,爱惜秀水街的品牌。
闲着的时候,汪自力喜欢在网上搜索“秀水街”新闻,看还有谁来过秀水街。他发现,菲尔普斯来过,伊辛巴耶娃来过,小威廉姆斯也来过,只不过他当时都不知道。
不过,这些名人或政要的到来,让他对未来充满期待。因为这些人,会为“消费者到秀水街健康理性消费树立榜样”。
8月14日,网球明星小威廉姆斯从秀水街购物回去后,在博客里写道:“昨天我去了秀水街,买了一床丝绸被。才45美元!!!我这么激动是因为,在美国这一床至少要花1000美元。不管怎样,这是真的。”
在小威的博客被大量转载后,有中国网友热心地回复道,“秀水假货还蛮多的,希望小威没上当”。
汪自力也承认,秀水街市场可能还存在隐形售假的问题,消费者中也还存在不良消费的问题。如何让消费与销售相匹配,这还需要时间去逐步解决。
“这就像人们透过鸟巢的开幕式看到的中国,可能还面临不少问题,不是一个8月,甚至一场奥运就能解决的问题。”美籍华人商户玛丽说。
从9月1日开始,秀水街的客流回复到开幕式之前的水平,比去年同期低了15%左右。8月里的奥运,在汪自力和秀水街的不少商户看来,是绝对难得的机遇。他们在这个月里,不仅收获了与去年同期相比至少高出4倍的销售额,还“为国待客”,“收获了一个良好的国际形象”。正如澳大利亚一家媒体的主管告诉汪自力,经历了8月的奥运之后,他才知道,到秀水街除了可以买名牌,也可以买珍珠,买丝绸和茶叶,还可以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