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铁球尚未落地
在我小学四年级的语文课本上,这个故事被描述得惟妙惟肖,课文的题目叫《两个铁球同时落地》。
只是课本并没有提到,在我读到这个故事的两年前,被称为天才科学家的霍金,在其1988年出版的《时间简史》里,已经毫不含糊地写道,“这故事几乎不可能是真的”。而在1929年出版的《科学史》里,著名科学史家丹皮尔也认为,伽利略也许做了这个实验,但“好像不是在比萨斜塔上”。
但这丝毫不曾影响伽利略这个名字,和他做实验的比萨斜塔一道,仍然作为“敢于挑战权威”的符号,屹立于我的心中。“两个铁球同时落地”的故事或许是虚构的,但伽利略提出落体运动定律,并否定了亚里士多德“物体下落的速度与其重量成正比”这一流传了2000多年的错误观点,这一科学事实,却并非虚构。
这个年轻人,似乎一直不怎么安分,但又勤奋聪明。17岁那年,在比萨大教堂内,看到来回摆动的长明灯后,他通过不断实验,发现了单摆的时间周期只取决于单摆的长度,而与摆幅大小无关,并且摆动往复的时间总是相等的。后来,荷兰物理学家惠更斯根据这一原理制成的挂摆时钟,被人们称为“伽利略钟”。
教堂里的长明灯曾经启发了这个年轻人,也为他留下了美名。但教堂背后的教廷,很快也成为他后半生的噩梦。他和教会之间的恩恩怨怨,似乎也远比那一场似有若无的实验,如今更让人念念不忘。
就像青年时代曾信仰亚里士多德一样,伽利略与教会之间原本关系良好。在发明了温度计、发表了大量的科学著作并成就卓然享誉欧洲时,伽利略在教会也有很多朋友。当时的红衣主教马菲奥·巴贝里尼还曾专门为他赋诗一首。
不过,1609年伽利略制成的一件东西,让他把目光从教堂的屋顶转向头上的天空时,也为他与教会之间关系的恶化埋下了伏笔,这件东西就是天文望远镜。
利用这架望远镜,伽利略发现了月球上的山脉以及银河系中许多亮度微弱的恒星。更为重要的是,他在1610年1月7日发现了环绕木星的四颗卫星,这不仅直接支持了哥白尼的猜想,也直接驳斥了教会认定的所有天体围绕地球——“宇宙中心”旋转的观点。在当年出版的《星际使者》一书里,伽利略向世人公布了他通过望远镜观测到的事实。
而早在十年前的2月17日,信奉哥白尼学说的布鲁诺,被活活烧死在罗马的百花广场上。由于关系良好,负责维护正统教义的宗教裁判所,对伽利略采取了宽大处理。
可惜,好景不长,教会很快被触怒。1613年,伽利略在罗马发表了《论太阳黑子》,明确指出哥白尼学说正确,而托勒密学说错误。于是,宗教裁判所的审讯接踵而至。
好在噩梦尚未开始,尽管遭受教廷压制,伽利略依旧可以从事科学研究。然而,当一本名为《关于托勒密和哥白尼两大世界体系的对话》的著作在1632年问世时,伽利略和教会的缘分,也走到了尽头。
他被传唤到罗马教廷,为了换取从轻发落,伽利略最终同意承认“异端嫌疑”罪,并宣布放弃哥白尼学说体系。
那个当年为他赋诗的红衣主教马菲奥·巴贝里尼,如今已成为教皇乌尔班八世。正是他宣布废止伽利略那些“极端虚伪、极端错误”的观点,将他的作品列入“禁书名单”,并宣布无限期监禁伽利略。
躲过了火刑或斩首的伽利略,大部分的监禁生活在托斯卡纳大公康斯芒美第奇二世的贵族庄园里度过。而1610年,正是为了谋求托斯卡纳大公首席数学家的职位,伽利略把自己发现的四颗卫星命名为“美第奇星”。
不过,现在这四颗卫星被称作“伽利略卫星”,历史把应该属于伽利略的东西归还了他本人。他的作品在被列入“禁书名单”200多年后,于1835年被解禁。
而在伽利略被罗马宗教裁判所宣判有罪近400年后的2008年,梵蒂冈宗座科学院收到一笔匿名捐款,请求为这位意大利科学家塑像。
抛开塑像主人的敏感身份不说,仅仅是为塑像选择合适的地点,就让梵蒂冈左右为难。“在梵蒂冈要找这么个地方有点困难。”教皇科学院院长、物理学教授尼古拉·卡比博说,“这里已经有很多艺术品了,其中一些还是大师的作品。这一来,我们该把伽利略的塑像往哪儿摆呢?”
看来,这个最为出名的“异端分子”,与教廷之间的恩怨故事,就像两个尚未落地的“铁球”,在他已经为真理殉道的第366年里,注定也很难匆匆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