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原来也可以这样搞笑
不过,他们来到哈佛大学这个最为庄严的开会地点,并不是为了发表科学论文,而是要喝下600毫升的瓶装可口可乐。
这是10月2日举办的第18届“搞笑诺贝尔奖”(the Ig Nobel Prize)的颁奖典礼现场。当主持人宣布今年的化学奖得主是两组科学研究(一组发现可口可乐具有杀精作用,另一组的结论恰恰相反)时,这两位德高望重的科学家在台下用“喝可乐”向获奖者表达庆贺。
这是“搞笑诺贝尔奖”的一贯风格。和真正的诺贝尔奖有所不同,这个奖项旨在鼓励那些“无法也不应该被盗取”的研究。用创办人和组织者马克·亚伯拉罕斯(Marc Abrahams)的话说,就是要“乍看之下令人发笑,细细品味发人深省”。
每个人都偷偷摸摸地做些与日常行为迥然不同的事情
这天晚上的桑德斯剧场,1200个座位挤满了人。据说价值40美元的门票早在8月份就被抢购一空。这是哈佛大学最为古老的礼堂之一,拥有300多年的历史,1997年江泽民访美就选择在此演讲。
7点35分,随着灯光逐渐变暗,一个身穿黑色礼服,扎条金色领带的高个子男人率先出场。只见他拿出一把足有50厘米长的剑,毫不犹豫地插入自己的喉咙。
这位名叫丹·迈尔(DanMeyer)的美国人是去年“搞笑诺贝尔奖”的医学奖获得者。他的研究指出吞剑这种表演并不轻松,还会导致喉咙损伤和食道穿孔。
在观众们发出的阵阵尖叫声中,一位哈佛大学医学院系主任迅速拔剑而出,紧接着高呼道:“欢迎来到‘搞笑诺贝尔’!”
这幕热闹的场面让亚伯拉罕斯感叹不已。他回忆起1991年首次举办“搞笑诺贝尔奖”的场景。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一个容纳350人的博物馆,“每个人都偷偷摸摸地做些与日常行为迥然不同的事情”。与会者甚至有些紧张,“感觉似乎迟早某位权威人物将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要求立刻停止这场闹剧,赶快回家睡觉。”
当时,一个名叫《不可复现结果杂志》(Journal of Irre producible Results)创办了这个奖项。上世纪中叶,两位科学家亚历柯斯·科恩和哈里·利普斯在以色列创办了这本科学幽默杂志。据说,编辑们常常收到读者来信,希望能够帮助他们获得诺贝尔奖。
“我总给他们解释说,我在这些事情上没什么影响力,但他们都会非常详尽地向我解释他们都做了什么。”亚伯拉罕斯最初很是无奈。
但这也触发了他的思考,“大多数人一生中都有所成就,或者至少做出过某些事情,然而,他们从未被授予过任何可以让人值得骄傲的奖项。”
这也是“搞笑诺贝尔奖”创立的初衷,旨在授予那些做过“异常愚笨却又能启发思想”的事情的人。在亚历柯斯·科恩的建议下,奖项以“Ignoble Prize”(不光彩奖)来命名,并根据诺贝尔奖来设置奖项。十个奖项中既包括物理奖、化学奖、和平奖等诺贝尔传统奖项,也增加了工程、医学等内容。每年,这个“姐妹奖”还会抢先在诺贝尔颁奖典礼之前的一到两周内举行。
打开18年来“搞笑诺贝尔奖”的获奖名单,会发现许多看上去匪夷所思的研究:来自挪威的生物学家评估了淡色啤酒、大蒜和酸味奶油对于水蛭胃口产生的效果;一位意大利心理学家撰写了一份有关“放屁可应对难以言表的恐惧”的报告;今年的生物奖还颁发给了法国图卢兹国立兽医学校的一群科学家,他们研究发现狗身上的跳蚤比猫身上的跳得更高——平均相差20厘米。
但在亚伯拉罕斯看来,这些研究虽然看上去毫不起眼甚至荒诞不经,但都满足了人们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来自巴西圣保罗大学的考古学教授阿斯托尔福·阿劳若(Astolfo G.MelloAraujo)和同事荣获了“搞笑诺贝尔奖”的考古奖。他们通过六绊犰狳搬运考古材料的实验,得出了这种穴居动物可能改写人类进化史的结论。
原来,打洞本领超强的犰狳常常把一个考古挖掘地搞得乱七八糟,因为它们在挖洞时会移动一些埋在地下的物品。当人们发现这些具有考古价值的物品时,它们已经距离原来的位置数米远了。于是,关乎人类历史进程的考古结果可能就这样被犰狳无意中篡改了。
在亚伯拉罕斯看来,满足人们的求知欲是科学研究的真正目的。他认为现在不少研究已经脱离了科学的本质,仅仅是为了职务升迁或者发表论文。
科学家并不是一群超级书呆子
相比之下,曼德布洛特的想法要简单得多。这位已经84岁的老人认为“搞笑诺贝尔奖”改变了公众对于科学的固有成见。
“人们总想象科学家的生活紧张而且无趣,但事实是他们不少人很会享受人生,甚至玩乐起来像个疯狂的孩子。”他翘着二郎腿说。
1986年诺贝尔奖得主杜德雷·海什巴赫也撰文说,“搞笑诺贝尔奖”的一大贡献是“刺激更多的人对科学产生兴趣,并知道我们不是一群超级书呆子。”
这或许是那些真正的诺贝尔奖得主参与“搞笑诺贝尔奖”的原因。他们不仅加入“搞笑诺贝尔奖”管理委员会参与评选,还会在颁奖典礼上用各种方式逗乐。
要知道,他们都是免费接受邀请的。由于“搞笑诺贝尔奖”不设任何奖金,活动举办也由志愿者支持,连获奖者都是自掏腰包前来领奖。今年的十个获奖团队中,就有7个团队来到了桑德斯。
哈佛大学教授罗伊·格劳伯(Roy Glauber)的任务是打扫卫生。按照惯例,颁奖晚会上观众们要向奖台扔纸飞机。十多年来,罗伊总会头戴草帽,身背扫把在典礼的最后出场。他唯一一次缺席是在2005年。那一年,他因“对光学相干的量子理论的贡献”而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这种搞怪的气氛也感染了向来正襟危坐的日本科学家。这个晚上的8点25分,来自日本北海道大学的中垣俊之(Toshiyuki Nakagaki)和另外两名日本人就在领奖台上唱起了歌。
他们共同荣获了本届“搞笑诺贝尔奖”的认知科学奖,原因是发现阿米巴黏菌能够穿过迷宫,解决很简单的谜题。“有时候它们比我们人类还聪明呢!”中垣俊之说。
不过,他们的发言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身边有一个8岁的小姑娘,负责监督限时60秒的演讲时间。一旦被发现超出了时间,这个小姑娘就会走上前不停地重复:“请停下,我讨厌。请停下,我讨厌。请停下,我讨厌……”
紧随其后公布的是经济学奖。今年这一桂冠被美国新墨西哥大学的杰佛里·米勒(Geoffrey Miller)等人获得。这位副教授一出场就高喊:“在座的年轻男性科学家们,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吧!”原来,他们的研究表明职业贴身脱衣舞娘在排卵期时,小费收入特别丰硕。
别以为这些看上去充满乐趣的研究,只是花边小报上的点缀。亚伯拉罕斯介绍说,许多获奖者是受过严格专业训练的科学家和研究者,其中不乏哈佛等名校教授。而相关的研究,也有相当一部分发表在《柳叶刀》和《自然》等颇具声望的学术杂志上。
中垣俊之的研究论文就发表于2000年9月份的《科学》杂志。而杰佛里·米勒和同事们也是经过了严谨的科学调查。他们最初是希望了解女性是否在排卵期更吸引男性。在调查了18名脱衣舞娘后,研究者发现她们排卵期的收入是每小时70到80美元,而平时这一数字仅有50美元。
“这或许能从一定程度上证明最初的设想。”杰佛里·米勒笑着说,“我听说这篇论文发表后,不少脱衣舞娘还为此调整了工作安排。”
“搞笑诺贝尔奖”其实也很严肃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认同这个诺贝尔奖的幽默版本。亚伯拉罕斯透露,时至今日,仍然有科学家和大学的行政人员,每年发起运动来抵制“搞笑诺贝尔奖”。
1995年,英国政府的首席科学顾问罗伯特·梅在接受《自然》杂志采访时,就警告“搞笑诺贝尔奖”有把“真正的”科学项目搞成闹剧的危险。这位科学家还建议“认真严肃的科学家做好自己的工作”。
对此,亚伯拉罕斯反驳说:“梅先生误把不舒适当做灾害,误把一本正经当做严肃认真,这样就误解了‘搞笑诺贝尔奖’的宗旨、过程和乐趣……更何况,真正‘认真严肃的’科学家们的工作,也能经得起电视喜剧节目和街头小报给其造成的暂时尴尬。”
事实上,一些获奖者本人也不理解自己为何中奖。今年的生物奖得主玛丽·克里斯蒂娜(Marie-Christine Cadiergues)就说:“虽然我们的研究对一些人来说很有趣,但这只是跳蚤生物学的一部分而已。这些知识能够更好地帮助兽医和宠物主人。”
在亚伯拉罕斯看来,虽然起初这个奖项确实存在恶搞的成分,主要讽刺一些不可信甚至伪科学的研究。但随着名气越来越大,对于“实用性或具有科研意义”的科学成果的认同已经成为发展趋势。
对此,波士顿环球报评价说:“经过18年的发展,‘搞笑诺贝尔奖’的野心越来越大了。”这个奖项不再局限于简单的讽刺,而是着眼于幽默和实用。
今年的营养奖就颁发给了英国牛津大学的实验心理学教授查理·斯彭斯(Charles Spence)。他和另一位意大利学者提出一个理论:食物除了讲究色香味,还要有“声”。他们发现,嚼薯片时发出的声音越响,人们越感觉食物可口。据美联社说,这项研究成果已经在英国伦敦知名的“肥鸭餐厅”运用。那里的客人点菜前会得到音乐播放器,如果品尝牡蛎就能听到海浪的声音,如果是培根煎蛋就会有“嘶嘶作响”的声音。
这个看起来不太正经的奖项,也开始逐渐获得认可。亚伯拉罕斯每年都会收到数百封来自学校老师的信件,告诉他自己的学生通过“搞笑诺贝尔奖”重新燃起了对科学的兴趣。
在1994年,《自然》杂志还用“毫无名气”来形容“搞笑诺贝尔奖”。而就在今年,他们专门派记者前往报道。
“我获得过不少学术奖项,但没有一个让我这么开心。”美国杜克大学教授丹·艾瑞利(Dan Ariely)荣获了今年的医学奖。这位行为经济学家注意到一些烧伤病人需要接受注射才能安睡。但护士悄悄告诉他,给病人注射的并非止痛药,而是普通的生理盐水。他的获奖课题是“昂贵假药比便宜假药管用”。
艾瑞利认为自己的研究将对药品市场产生影响,因为很多病人被告知自己服用了便宜的药品,或者看上去不那么昂贵的药品,这样可能会削弱药效。
他们都十分认可“乍看之下令人发笑,细细品味发人深省”这个颁奖原则。今年的文学奖得主西姆认为这才是教育的核心:“如何才能吸引人们热爱科学,恐怕来点幽默是最好的办法。”
而远在大洋彼岸的中国,一条题为《搞笑诺贝尔奖我们也拿不到》的评论出现在网络上,但是亚伯拉罕斯不同意这种说法。他透露,每年都有数百项来自中国研究者的申请。他们也不止一次考虑过给其中某些项目颁奖。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不知出于何种顾虑,这些人都婉拒了这个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