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奥运场馆的志愿坚守

    北京稻香湖服务站点的志愿者向附近居民赠送奥运宣传材料，讲解奥运知识。

    陈宏霞摄

    9月17日下午2时10分，北京西北郊的一条乡间公路边。

    6个人的目光都盯着5米外的马路，但他们又失望了，一辆车呼啸而过，没有在他们面前停留。

    这里是稻香湖站点——2008年北京奥运会和北京残奥会550个城市志愿者服务站点中比较偏远的一个：穿过中国农业大学门前的马路，坐上公共汽车，经过数不清的农田、果园和村庄，再爬20分钟坡，到凤凰岭，折过去再半小时，才到稻香湖。志愿者每天从学校出发，来回要四个小时。稻香湖地处海淀区最西北角，离鸟巢还有约三十九公里。在很多游客心里，这里比长城更遥远。

    倚在岗亭柱子上的蒲明伟抬手又看了一次时间，这是5分钟内的第6次。他似乎下定决心要赶上那趟一小时一辆的班车提前走，到学校参加迎新生工作。

    十分钟后车来了，在无人监督的情况下，蒲明伟却决定留下，和同伴们一起。至此，这个小分队不仅站好了9月17日稻香湖站点的最后一班岗，还创造了站点服务全程无人请假、迟到、早退的记录。

    这样的志愿者工作有意义吗？

    “没意义吗？”蒲明伟乐在其中。他的胸卡上，贴着“语言服务”的小标签。

    三个月前，在学校的城市志愿者面试英语环节，蒲明伟克制住内心的紧张，熟练地说出了那句准备了很久的话：“暑假我想在北京做个志愿者。”他满以为自己能在服务奥运时遇上几个外国人。

    如今蒲笑着抚过这几个字，“说什么都一样，没用”。上岗几天，不要说外国人，游人都没遇上几个。

    “这种生活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凤凰岭站点的一个女孩说，不少同学对她能赶上到北京做志愿者的机会非常羡慕。她设想中的志愿者服务至少是在场馆，或为“很多很多游客”服务。

    但在这里要找到服务对象，志愿者们得有敏锐的观察力。“我们看来往游人的神情。”大三学生高兴君经验丰富，“要站在蓝立方外时刻准备着，有路人想问路却不好意思，我们就主动迎上去。”

    高兴君面带微笑，保持着双手背后的跨步姿势，这是场馆志愿者们的标准站姿，他曾在场馆服务。在场的其他人是他的学弟学妹，高兴君参加第一批招募场馆志愿者时，他们还没来北京上学。

    不过，在场的学生们倒没有表现出某种“艳羡”。在他们看来，“我们是北京、奥运会、志愿者嘛，我们最在乎的就是能成为‘志愿者’。”

    和所有的“蓝立方”一样，这里的志愿者们创意无限：树立奥运奖牌展板和地图展板，向路人宣传奥运知识，发宣传单，开展有奖奥运知识问答，征集奥运祝福语和奥运笑脸……140名中国农业大学农学院大二学生轮流坚守凤凰岭和稻香湖两个站点，整整两个月。

    9月7日让当值志愿者陈宏霞最觉得有意义的事情，是教路人叠星星来庆祝残奥会开幕。稻香湖酒店的园林工人问她，“我这双拿锄头的手也能学会吗？”陈宏霞用残奥会运动员的精神来鼓励他，手把手教会了他。

    到9月17日，又换了两拨人，志愿者们的热情丝毫不减：看，路左边是奥运金牌榜，右边是奥运留言榜，收集了“不少游人对奥运的祝福”。两块白板上，十几张花花绿绿的便签纸迎风飞舞。环卫胖阿姨扬着耙子走过来：“说你们呢，瞧那纸片，又飞到草地上了！”蒲明伟和一个同学忙跑去追找。胖阿姨嗓门大，还爱点点戳戳：“你说说，写那么多纸片，有什么用，谁来看？”

    其实，稻香湖站点的志愿者看不见美丽的湖景，这里离湖边还有20分钟的车程。站点80％的工作，是站在某酒店门口的过道，为路人指路：“向前开100米右拐。”在旅游淡季，这些志愿者们来回只看见酒店的一个保安和几名环卫，常被拿来开涮。和大部分同学一样，迎头遇上这样冷清的志愿者岗，曾让蒲明伟对奥运的热情“软着陆”。

    北京奥运会共有50万赛会志愿者和城市志愿者，大部分由学生构成。北京奥组委培训专家魏娜曾担心，这些二十多岁的独生子女们能否有持久性。

    在稻香湖不必有这种担心，因为这里无人监管。

    让外人惊讶的是，这群年轻人在岗期间却管住了自己的双腿，顶多在十米外的路口徘徊：“我们走了，要是有人来问路怎么办？”

    实在无聊时，他们宁可选择撰写工作日志给下一组人“服务”，也不离开。8月的同学告诉9月新来的志愿者：“这里虫子很多，属于那种‘我不犯人，人也犯我’的，很不善良，要小心。”

    对蒲明伟来说，这种坚守根本不难。这些在大学里学习农业的学生，很多都是当初选择国际贸易或信息技术等“热门”专业，结果却被调剂来的，或者是“不了解才作出的选择”，他们却一直坚持、甚至爱上了这个行业。

    蒲明伟就读的农学院植物学专业就不是自己高考的第一志愿。“一开始是有点不能接受现实，后来想通了，不接受现实，空想有什么用。”现在蒲打算毕业后报考本专业的研究生，“用心接受了，也就喜欢上了。”

    在蒲明伟看来，奥运会志愿者的岗位和学校、专业、人生的选择都一样，没有好坏，既然选了就要学会面对，学会适应，学会享受。

    “人文奥运的理念体现在参与上。”团海淀区委副书记张鑫表示，在海淀区的几个较为偏远的地点设立志愿者站点，不仅可以把奥运理念播撒到各地，还能积极调动当地团员青年参与。

    在北京市海淀区，这样的城市志愿者站点自2007年起设立，在春节、国庆等节假日和2007年“好运北京”测试赛时运行起来。2008年奥运期间的奥运会城市志愿服务自7月1日至10月5日的100天里连续运行，分布在全区场馆周边、商业网点、旅游景点、交通枢纽等重点地区的120个站点中，共有85874名城市志愿者上岗服务，为超过449203人次的中外游客、运动员和各界群众提供信息咨询、应急服务和语言翻译等服务，发放各类宣传材料241704份。

    现在，包括稻香湖、凤凰岭在内的城市志愿者服务站点设施将改设在海淀区的敬老院、公园等处，将奥运期间组织志愿者时整合的资源、梳理的关系再次动员起来，将志愿者工作长期做下去。

    稻香湖站点的工作日志上，还有前一组人写下的一行工整的楷书：“希望后继者继续认真书写，认真度过每一天。”

    本报北京10月9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