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盗卖了季羡林的藏品
10月24日,正在哈尔滨的新华社记者唐师曾收到一封邮件:“季羡林先生处在危险中,藏画被盗卖,你是先生的朋友,你必须救救他!”
唐师曾与季羡林相识10多年,而且知道季羡林先生住在301医院。但并不认识发信人张衡。他回复:“我不认识你,凭什么相信你?”
发信人显然很急,立即发来了季羡林5份手迹的扫描件:“季先生的字你总会认识吧?”
“季先生被称为国宝,国宝的宝竟然被偷着拍卖了!”唐师曾深感震惊。
10月28日,唐师曾赶回北京,见到了举报人张衡,张衡提供的情况再次让他震惊。
“这种流散方式很不正常”
张衡是季羡林的朋友,也是一名收藏爱好者,在北京开设了一家美术馆。
2007年4月27日,张衡参加了“北京金兆艺术品拍卖会中国书画专场拍卖会”。拍卖会上,他发现了季羡林收藏的16幅书画作品,包括费孝通、吴祖光、臧克家等名人的书画作品。北京金兆艺术品拍卖公司印发的拍卖图录册标明:“季羡林上款,同一藏家友情提供”。
张衡解释说:“‘季羡林上款’的意思是,这些作品的受赠人是季羡林,‘同一藏家友情提供’说明这些书画的卖主是同一个人。”
“按照季羡林的性格,他不会把这些藏品扔出来换钱花。”张衡对中国青年报记者说。
张衡说,根据常识和自己的鉴定能力,他认为这些拍卖品是真的,于是拍下了14件,成交价共6.1万元。
此后,张衡陆续参加了在北京举行的几次小型拍卖会,又发现了10多件季羡林的藏品。出于多种原因,他又拍下了10件,成交价共计1万多元。
张衡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季羡林的藏品这样流散出来都是很不正常的。”
张衡说,他很想向季羡林当面求证这批书画作品是不是季老授权拍卖的,但季老住在301医院,见面须经北大和301医院批准,以他的身份,见面非常困难。
张衡认为,不管季羡林的藏品是否属于被偷卖,自己都应该和北大打招呼,提醒学校加强管理。
张衡给北大校办通了电话。“校办很客气,表示要通知有关方面,还留下了我的电话。”
张衡说,10多天过去了,北大校办没有给他回话。但他却意外地接到了季羡林秘书杨锐的电话。张衡说:“她很不客气,质问我,你是山东大学的人,凭什么管我们北大的事?”
张衡说:“我越来越感觉季羡林先生处境危险。”
季羡林:从没委托别人卖画
10月28日晚,唐师曾和张衡等人设法在301医院见到了季羡林。
唐师曾说,季老神志清晰,说话很有条理。
唐师曾向中国青年报记者播放了他采访季羡林的DV录像。
录像中,唐师曾问:“您家里的藏画是怎么流出去的?”
季羡林答:“过程不知道,但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
问:“多长时间了?”
季羡林答:“丢画两三年了。”
问:“为什么不报案?”
季羡林答:“小事一桩,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以为就是(别人)偷几幅画卖,看来(现在)认识是不够了。”
采访中,季羡林还表示,他不缺钱,没必要去卖画,他也从来没有委托别人去卖画。
10月20日,季羡林手书了一份证明:我从来没有委托任何人拍卖我收藏的字画和其他物品。因为我并不需要钱,上述流言,别有用心,请大家千万不要上当。
采访临近结束时,季羡林多次表示,他不愿意住在301医院,住院的费用也由自己承担。他说:“我希望回北大去。”
多次反映没有结果
张衡对本报记者说:“收藏季老书画藏品时,我考虑了很多,唯一没有考虑的是举报。”
但现在,张衡只能向媒体求助,因为北大至今没有给他任何回复。
10月16日,张衡再次给北大校办打电话,反映季羡林藏品被盗卖一事。
第二天,北大校办督察室工作人员乔淑芝等两人会见了张衡夫妇。会谈持续了一个半小时,乔淑芝等做了书面记录。
10月20日,张衡带着季羡林的5封亲笔信直报北大领导。
10月22日,张衡给北京301医院领导写信请求立即加强防范措施,确保季老的安全;立即询问季老的个人意见,了解相关情况;尽快与北大党委取得联系,核实相关情况。
10月23日,张衡再次给北大领导写信称:“未得到北大领导的回应,实在是出乎意料和不可思议。”他希望,立即派人到301医院看望季老,了解他本人的意思;立即派人接替杨锐的工作。
藏品被谁盗卖?
2001年7月6日,90高龄的季羡林先生将珍贵的图书、手稿、字画等藏品亲手捐献给北大图书馆。此次捐献的100多幅字画珍品中,年代最远的是宋朝的,近代的有齐白石的作品。
张衡说,此次被盗卖的书画藏品和季羡林捐赠给北大的不是一回事,而是季老家中的藏品。
张衡说,季老在北大有一套两居室,大门钥匙由“小方”保管。小方曾长期照顾季羡林,50岁左右,季羡林称呼他为“小方”。房间钥匙先由季羡林秘书李玉洁保管,李玉洁生病后交现任秘书杨锐保管。
今年9月30日,季羡林书面通知小方:没有我的签字,任何人都不许进入我的房间。
10月23日,李玉洁提供了书面证言:金兆公司图中编号为526的书法作品是吴祖光、新凤霞来贺老先生90大寿时带来的礼品。字画534号(臧克家书法立轴)是我亲眼所见。521号是我扛过去的。以上作品我在2001年秋交给杨锐保管。
此前的10月1日,季羡林给温家宝总理写信说:“我现在需要一位助手。山东大学某同志是我多年的老友,他最适合担任这个工作。”
10月16日,季羡林给闵维方写信说:“经过仔细的考虑,我认为,像我这样什么实际工作都没有的人,有一个所谓秘书是多此一举。建议取消。”
同一天,他再次写信说:“杨锐女士太辛苦。她有一个家庭需要管理,还有自己的社会活动,我实在不忍心看她每天还要到医院来。”
10月29日晚,记者拨打杨锐的手机,电话已关机。
当晚,季羡林弟子、复旦大学教授钱文忠在博客上撰文说,季羡林先生的女儿、女婿去世多年。孙子、孙女、外孙都和各自的配偶、孩子生活在北美。先生的儿子也已年过古稀,有自己的专业领域,“先生的后代都没有依赖先生”。
他认为,要查清楚这件事情其实并不难,拍卖公司是有严格手续的,只要到拍卖公司去查一下,看看是什么人将这些字画送去拍卖的;或者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事情不就水落石出了吗?
张衡说,他已经就此向北京市海淀区公安分局报案。
本报北京10月29日电
照片:10月28日晚,季羡林表示,从来没有委托别人去卖画。唐师曾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