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王宏甲
窗外,秋高气爽,阳光灿烂。我打电话给宏甲,想约他出来走走,也给太阳一个暖人的机会。他说:“没时间呀,三本书等着出,真没空。”听他话音,感觉他是全中国最忙的人,总有一大摊子家国天下要他来操心,像当朝的宰相般身不由己。
不过,你要真把他约出来了,无论什么场合,你就听他“演讲”吧。他像一个天才的演说家,总有说不完的话,像憋了一辈子似的。而他的话头,也总是围着他关注的事情缠绕,容不得别人插嘴。即使因为主持人为开场打断了他的话,他也会不失时机地把话头儿再拣回来,仍不顾人死活地滔滔不绝。还好,我绝对是一个特别喜欢聆听他演说的好听众——双眼始终望着他,两耳也一句不漏地全盘接收。他讲的有根有据,事情又都特别的重大。什么科技成果转化、计算机时代的到来、新教育风暴、贫穷致富与执政,等等,几乎他关注与研究写作的主题,始终都与家国天下有关。而他的演讲,又常常能讲到事情最重要的“裉节”之处。按他自己吹嘘的话来说,就是“我的每一部作品,都敲到了改革开放绷得最紧的那根弦上。”他的深入研究与研究发现的问题,让你不得不把他的演说当回事。即使你真不把他当回事吧,那也没关系,他自己特把自己当回事,而且还双眼盯着你反问:“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可以呢?”他说“呢”时,还很认真地将他福建的口音拖长,显得意味儿格外无穷。
我们一同出访波兰。团长焦祖尧对我说起他们山西省曾请宏甲去做过一个报告,反响很大。没等焦团长说完话,他便接上了“我还去过山东、江苏、浙江、上海、广东,大约有十几个省都请我去讲过智慧风暴、讲过王选,几乎我每一部作品问世,都有省部委请我去讲……”我忙插话问他“讲课费几万呀?”他立马急了,“我日夜读写,是为了讲课费吗?”那口气,俨然是一副当朝宰相式的义正辞严与家国天下。
圈子里人说起宏甲来,常说他从来都是吃请而不请人。我们从波兰回来,宏甲打电话来说,一定要请我们全家与他们一家吃顿饭。那次我和夫人及女儿如约而至,宏甲和夫人在一家蘑菇火锅店门前迎接。我感觉,这个宏甲还真有大哥的风范,礼数很是周全。落坐不久,话头扯到我女儿读书的辛苦。宏甲的演讲又开始了,他从欧洲到美洲,从东北亚到东南亚,又从中老年教育到幼儿教育,顺着以人为本的藤蔓缠来绕去,讲得我女儿晓雅眨着大眼睛听得津津有味。晚上回到家让女儿做作业,女儿说:“王伯伯今天说了,全世界都是按人的兴趣来学习,我今天没兴趣,作业能不能不做了?”宏甲的演讲竟然“结”了这么个“果”。
作代会期间,我和宏甲住一层楼,隔得不远。会议间隙总看不见他人影,便跑去敲他房门。但敲了半天,只听里边有动静,就是不见人来开门。我心说:坏了!老革命晚节不保,别跟哪个女粉丝亲热起来了吧?正要回避,门“吱”的一声开了。只见他穿了个衬裤,露出个头,说:“我正写作呢。”那意思是不能开门了。我哪管他那一套,说:“开作代会,大家都在会朋友,写东西也不分个时候。你是不是金屋藏娇,怕我看呐?”这一说,他忙闪身把门大开,以示他的光明正大。我也不客气,进去转着看了一圈儿,的确没有什么“娇”,便回来与朋友们神侃。
侃到夜里十二点多,忽听走道上的人来去匆匆。诗人宁明出门目娄了一眼,回来说:“坏了,急救宏甲呢。”我一听,赶快跑过去看他。只见宏甲脸色惨白躺在床上,房间里站了三位医生,有个护士在给宏甲量血压,桌上的电脑还通着电,估计是发生了意外。第二天大早,我跑去看他,还好,抢救及时,没有什么大碍。“宰相”昨夜为民写作,突然胸口巨疼。我劝他说:“千万不要这么拼命,累坏怎么办?”这回宏甲给我说了心里话:“出版社催得急,儿子出国留学也等着用钱,不拼怎么行呢?”那个“呢”字,仍然是那么长,却含了无奈的意味儿。
说起儿子,他有点得意。儿子名叫王里君,在新西兰留学。我说:“你是宏大的宏,甲天下的甲,宏甲天下啊!怎么儿子的名儿取了个里君,像女孩儿的名字。”宏甲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是我儿子自己取的名,意思嘛——王家里的君主,王中王啊!”闹了半天,嫂子是当朝的皇后,儿子抢班夺权当皇帝,他——可不就成了操持家国天下的当朝“宰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