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生
他的性格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天性好玩,无忧无虑。即使是在我两年前被诊断出恶性肿瘤后,依然未能改变他那乐天达观的性情。然而,看到他依旧玩电脑玩得昏天黑地,和朋友玩乐玩得疯天疯地的样子,我的伤感与日俱增。在我眼里,这种乐生的人生观和伦理观,倒成了一种无情的病毒,变得十分可怕。我甚至认为,“80后”这一代人是彻底没有希望了。当时,老伴就安慰我,说你这两年看着跟个好人一样,又坚持上班,可以到处跟人开心,别说谁看你也不像个癌症病人,你不也从不把自己当病人吗?我对此表示沉默。
随着病情的加重,我的认识在逐步改变。今年中秋节前的一个晚上,儿子连夜坐火车赶到我住的上海医院,给我带来了8支人血白蛋白,正好化疗第二天就用上了。中秋节那天,我第一次享受到了儿子给我洗脚,剪手、脚指甲。一个身高一米八的壮小伙,极力弯腰屈膝,那个样子要多别扭有多别扭,我看着未免有些心疼。我坦率地讲了自己病情的发展预期,儿子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说:“爸爸,没事,你这么坚强,一定没问题的。你是我的榜样,以后我要像你一样坚强。”随后,他去了卫生间,回来后我看他眼睛红红的,却依旧在我面前说一些其他开心的笑话,仍是一派乐天的模样,我百感交集。
我从上海返回家乡后,许多肿瘤的并发症都出现了:肾衰竭、胃溃疡、心跳加快、全身水肿。从10月15日开始,我开始住进了县医院急救病房,儿子也就从这天起,天天跟我形影不离,晚上就睡在病房外的车里面。他每天的三顿饭,好多时候只吃一餐。有时,我看到他在默默地流泪,但在我面前又强做笑容。我知道,他一定正承受着人生二十多年来最大的痛苦,也一定在默默地为这个家,为身体也有病的母亲,做着某种担当。他继续鼓励我:“爸爸,人家都说凭你的精神意志,你完全可以迈过这道坎,春节后我们都准备给你做寿呢!只要你有信心,肯定能战胜病魔。”虽然,我明知病程发展,为了不伤儿子的心,我说,没问题,我至少要撑到今年过春节。
最近的一个晚上,老伴握着我的手,我说,现在,我完全可以放心地走了,我对“80后”这一代人,特别是我的儿子,真正认识了。我走后对你也放心了。老伴抬起泪眼,赞同地点点头:“我完全相信有这样的儿子,我晚年也会增福的,但你要有信心坚持!”我坚定地表示,我会坚持到底的。而且,无论到任何时候,都会像儿子那样,乐生。快乐地享受生命的每一天,快乐地享受儿子、亲人给予我的温馨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