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总是在别处
“我必须要搞清楚这一点。”对方在情书里写道,语气甚为坚决。热恋的情人之间,并未出什么问题。只是在男子看来,“南美洲东海岸线和非洲西海岸线的形状,如此严密地凹凸咬合,难道不能认为它们曾连为一体?”
30岁的德国男子名叫阿尔弗雷德·魏格纳。不久前,躺在床上盯着世界地图时,他有了这种想法,于是想弄个明白,以至于写情书时也心不在焉,未能忘怀想搞清楚的“这一点”。
不过,孤儿院院长的这个小儿子,此前似乎总处于一种心不在焉的状态。
在柏林大学,魏格纳正攻读行星天文学,1905年拿到博士学位后,他却将关注点转移到气象学上,并接受了普鲁士皇家天文台提供的职位。在这里,放风筝、放热气球等前人不曾使用的研究方法,都被他悉数派上用场。
尽管为了研究大气想尽办法,这个年轻人并没有太多建树。倒是另一件事让他一举成名。1906年,他与哥哥驾驶热气球在德国与丹麦上空盘旋52小时,这打破了当时的世界纪录。
很快,在接受丹麦一支探险队的邀请后,他把兴趣转向极地气团和冰河的研究,并成为该领域领军人物。德国马尔堡大学物理学院随即伸来橄榄枝,1911年,他在那里的演讲内容被整理成《气象热力学》一书。该书一出版便成为该学科的经典读物,也被后人誉为“奠定了现代气象学的坚实基础”。
就在俄国一著名气候学家惊呼“气象学的新星已经升起”时,一年前就开始琢磨世界地图的魏格纳,已经“见异思迁”。在大学图书馆查阅大量化石和生物资料后,他已不再相信所谓的“大陆桥理论”。
“为什么我们还在为抛弃那些陈旧观点而犹豫不定?”在写给弗拉迪米尔·柯本的信里,魏格纳质问道。尽管对方是著名气象学家,也是他未来的岳父。
老人没有责怪未来女婿的口气逼人,当魏格纳第二次从格陵兰岛探险归来,他把女儿嫁给了他。
1912年1月6日,即在致信未来岳父的两周后,魏格纳在法兰克福地质学会的会议上,公开提出“大陆曾经是一个整体”的观点。四天后的晚上,他向马尔堡自然科学促进会发表演讲时,重申这一观点。但证据不足的魏格纳,立即遭到听众的质疑。
地质学家们显然也不欢迎这个“闯入者”,因为气象学家魏格纳的理论,动摇的正是地质学的理论根基,更何况,“闯入者”还拿不出确凿的科学证据。
其实,英国哲学家弗朗西斯·培根在1620年看世界地图时,类似的念头在大脑里一闪而过后,便没再细究。这一次,魏格纳却不甘放弃。
他到处寻找证据。“他嘴里蹦出一连串有关地质构造的想法,问我是否可以帮他提供一些地质学的事实和概念。”德国著名地质学家汉斯·克鲁斯后来回忆说,那天贸然来访的那个人,“外貌俊朗,灰蓝色的眼睛里散发出敏锐的光芒”,令他难以忘记。尽管不能接受魏格纳的想法,但这还是令克鲁斯非常感兴趣。
其他人,却没有这样的宽容之心。对魏格纳的疯狂嘲笑和攻讦,在国际范围内此起彼伏。他的大陆漂移学说,被讥讽为“智力拼图游戏”。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负伤归来的魏格纳,则一边收集分析在格陵兰岛探险时搜集的证据,一边开始研究月球弹坑的起源。由于激烈坚持大陆漂移理论,他失去了德国大学的教职。
无奈之下,他在1924年前往奥地利格拉茨大学,并继续搜集支持大陆漂移学说的证据。美国石油协会在两年后邀请魏格纳到纽约,专门讨论他的大陆漂移学说。与会的14名权威地质学家中,7人坚决反对,两人持保留意见。会上,魏格纳叼着烟斗静静地听着,几乎什么也没说。在《海陆的起源》出最后一版时,他只是慨叹“漂移理论的牛顿还没出现”。
想在北纬71°建立观察所的魏格纳,在1930年带着由22位科学家和技术人员组成的团队,第四次前往格陵兰岛探险。在生日那天,魏格纳前往冰河地区。留守的队员们庆祝完他50岁生日,却再也没能见到寿星归来。
翌年5月12日,搜寻魏格纳的友人发现了他的遗体。尽管最终未能找到更多支持自己理论的证据,魏格纳躺在帐篷中,双眼睁着,面部表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笑意。他们认为,他很可能因心脏病突发而离世。
友人为他在格陵兰岛用冰雪做了一个陵墓,并在事发地点立起了20英尺高的铁十字架。
而在冰雪之外,大多数地质学家依旧嘲笑他的理论纯属诗人的浪漫想象。直到30年后,科学家们才用最新的科学手段,证实了魏格纳的正确,并把他树为地质学上的里程碑。
此时,格陵兰岛上魏格纳的墓碑,已被覆盖在冰雪之下,成为巨大冰川的一部分。如今,那个高高的十字架也已消失。不过在火星和月球上,人们还可以找到他的存在,那上面有以他名字命名的陨石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