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降兵”王树增
熟悉王树增的人都知道,他入伍,就是空降兵。而且,他硬是把“空降兵”的神秘兮兮劲,带进了文坛里。
他开始是写小说。早在1988年,他就写出了堪可称为上佳之作的中篇小说《红鱼》、《黑森林》等。然而,我正期待着读他新作的时候,他却突然一下子在文坛消失了。
及至90年代初,他才又从广东冒了出来,为首都观众奉献了军旅话剧《都市军号》;此后不久,又与师兄莫言联手,在人艺推出了话剧《霸王别姬》;可没等我醒过神儿来,他又“空中飞人”,从广州军区“空降”武警创作室,成了一位专业作家。
此次“空降”不久,他又从剧作家变成了报告文学家,而且一发而不可收。从《远东:朝鲜战争》到《1901》,每一部都是四五十万字,而且部部带响——连获两届鲁奖。
树增的报告文学,写的全是历史,要想从故纸堆里刨出鲜活生动的故事,那可不是简单的功夫。然而这个“空降兵”最知道“敌人”的软肋在哪,一套十几本的《中国相声大全》,被他散布于家里的沙发、床头、书案……稍有空闲便抓起来翻看,而且常常看得哈哈大笑。夫人王瑛习惯了,偶尔会问一句:“又是谁的段子呀?”应:“马季”。
耳濡目染,走心过脑,这个深受相声熏染,幽默、诙谐的大个子,在用文字讲述历史的时候,常常能让人泪流满面。不用说,他从相声活泼的语言里,不知斩获了多少营养。
由于在戏剧界有了些“薄名”,他成了全军戏剧界的评委,常要“空降”到各大单位去看戏。他到了就侃,有时“扫射”得人家心惊肉跳,眼看就要毙掉了,他又峰回路转,慢条斯理地对人家说:“不过嘛,这个剧要是稍稍调整一下,有可能成为佳作。”一副高深莫测又真诚爽直的样子。人家一听有救,便伸长了耳朵,他如此这般地一白话……
难怪被包围的士兵,都把“空降兵”当成了“救世主”呢。
这种好日子不久,树增便被任命为团长。那一年,他调兵遣将,他们团一下子推出了四台大戏,而那一届全军评奖,武警首次获得奖牌第一,有的优秀演员一人就获两项金奖。
那年在香山一起开会,他躺在床上轻松地对我说:“按艺术规律办,当然得知道什么是艺术规律,然后才有个‘办’的艺术性吧?”又说:“我办了个实例,任务完成了,得赶快开溜,再这么耗下去,我这后半辈子就没了。”
树增的“账”算得掐头去尾,他知道他这一生想要啥。随后,他又变回了真身——辞去团长,回创作室写作。
他在给领导讲他的理由时动了真情:“我已经五十多了,最多还能写十年吧?我必须在这十年里把我要写、能写的东西写完了,让我去完成我今生的夙愿吧。”这个“自私”的家伙,他只算他后半生的写作时间太短,而把一个团的建设撇在了一边。他嘿嘿一笑,说:“比我能干的人多了去了!”就这样,他又一头“跳”回了书斋。
去年,树增又出版了四十五万字的长篇报告文学《长征》,并荣获国家图书大奖。我对他说:“印了十几万,赚大钱了吧?”他说:“嗨,最近一家出版社要给我出文集,是单本书的几倍稿酬,我一听就回绝了。”我忙问:“为什么?”树增说:“他们不也得一本本出吗?那不和人家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的冲突了?分明要争市场嘛?我可不能这么做!”别说,我还真欣赏他这种不计私利的“精明”。
不过,他“算计”起来,也是没人可比。以一个“空降兵”的尖锐目光,常常能看透人的软肋,出奇制胜,手到擒来。就说他的老婆王瑛吧,就是一个战例。
那年他们刚认识不久,一次去王蒙家做客,在挤公共汽车时,树增先上,回手拉王瑛,也许感觉王瑛手凉吧?第二天,树增就给王瑛买了一副手套。我说:“这算什么呀!”王瑛说:“可我被感动了。”“为什么呢?”“他知人冷暖呢。”“凭这就嫁给他啦?”王瑛答:“是。”再问“那副手套很贵吧?”应“就五元”。
花五元讨个老婆,你看这个王树增有多精明,出手又快又准,那样一位才色双绝的小姑娘,被他几下子就搞定了——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