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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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部湾托起蓝色梦

——来自广西北部湾经济区的特别报道之一
本报记者 刘畅 黄勇 李剑平 胡平 甘冰 特约通讯员 吴方

中青在线-中国青年报    2008-12-17    [打印] [关闭]

    

    一个梦,一个蓝色的梦,再次升起在中国的南海边。

    30年前,中国的改革开放就是从南海边的深圳特区杀出了一条“血路”,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与辉煌。

    30年后,中国的改革开放步入深水区,世界金融海啸风潮四起,此时,共和国的决策者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这片蔚蓝色的海域,选定北部湾经济开发作为国家发展新战略。

    以2008年1月16日国家正式批准实施《广西北部湾经济区发展规划》为标志,一个崭新的梦,一个崛起的梦,一个前所未有的发展之梦,再次在中国的南海边放飞。

    北部湾位于南海西北部,国家批准的广西北部湾经济区包括南宁市、北海市、钦州市、防城港市所辖区域,同时,包括玉林市、崇左市的交通和物流系统。经济区土地面积4.25万平方公里,海岸线长1595公里,人口1250多万。

    逆风放飞世纪梦

    走进北部湾,人们心里会产生一个大大的问号,甚至可能感觉有些错愕。地图上,这里明明是中国南部沿海,与广东、澳门、香港同处南海边,并与东南亚七国隔海相望,而按照中国过去宏观经济区域的划分,这里又是典型的“西部地区”,是西部唯一的出海口,是长期经济欠发达地区。

    北部湾经济区的发展目标,人们期待已久。

    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蒙代尔曾经疑惑地问这里的一位官员,你们何时能够再次创造一次辉煌?在蒙代尔眼里,这里曾经何等风光,作为中国最早开放的港口城市之一,1876年就开辟了口岸、设领馆、开学校、办银行、通邮政。那时,香港又是怎样的默默无闻。

    斗转星移,阴差阳错,历史上不断频发的战乱和微妙的地缘政治关系,使得北部湾没有选择广阔无边、文明进步和自由贸易的大海,却选择了千年寂寞和封闭的十万大山。渐渐地,整个东部沿海地区加快发展,迅速引领中国经济走上腾飞之路,而与沿海发达地区山海相连的广西北部湾,却日渐落伍,甚至被戏称为“沿海经济的洼地”。

    陈武,广西自治区副主席,负责北部湾经济区规划的具体实施工作。1993年,他在南宁地区(现崇左市)工作。一天,有人不解地问他:“你怎么每天都拎着麻将牌上班呢?”

    为此,他一头雾水。细问缘由,才明白,原来,他经常随身携带一部东芝笔记本电脑。是硬壳的电脑包被人误认为麻将盒了。当时,人们还没有这个见识,误以为他对麻将有着特殊偏好。

    当时,他哈哈一笑。在落后地区,见识不多,观念如何跟上时代的脚步,成为当地干部群众思考的一个沉重课题。

    如何摆脱百年来的落后局面?

    在防城港,在北海,在钦州,在南宁,领导们的思路几乎惊人地一致,按照国家批准的发展规划,抓产业布局,抓大项目,也就抓住了加快发展的机遇。据统计,北部湾经济区目前在建和拟建的重大产业项目总投资达3000亿元,其中投资超过10亿元的重大产业项目达到32个,涉及钢铁、核电、石化等重要领域。北部湾人期待着通过这些大项目的拉动,使经济发展水平、财政收入和地区面貌发生根本改变。

    目前国际金融危机,给许多国家和地区经济带来了沉重的负面影响。但走进北部湾经济区这片热土,就像走进了一个大工地,车辆穿梭,机器轰鸣,到处都是一片沸腾的景象。随处可听到人们满怀信心地谈论如何“加快发展”的话题。

    过去各项经济数据指标有些羞于示人的北部湾各城市,现在喜欢用数据说话。2008年上半年,北部湾经济区主要经济指标远高于全国和广西的平均水平。防城港、北海、钦州、南宁市GDP增速分别达到24.5%、20%、16.6%、16.1%,位居广西14个市中的前4名,前所未有。

    北部湾经济区如何一跃成为广西发展的火车头?防城港市委书记郖沛钧说得好,关键是要有紧迫感,要能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要解放思想,放开手脚,突破障碍,勇于发展。

    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广西人在实践中深切地悟出:只有走出十万大山,才能投入大海怀抱。

    几度沧桑说发展

    2006年8月18日,连友农被任命为北海市市长。此前,他担任了8年的广西旅游局局长。

    1985年,连友农从高校来到广西区政府政策研究室,他接触的课题就是广西沿海钦州湾规划,请美国公司设计,花了120万美元。那时,整个中国经济并不发达,广西很多地方还很贫困,120万美元可谓重金,花这样大的价钱作规划,显示着人们依托海湾发展经济的急切渴盼。

    20世纪90年代初期,连友农有幸成为“南(宁)北(海)钦(州)防(城港)”经济规划课题的研究牵头人。他深深意识到这里“拥有世界上一流的资源和区位优势”。

    就任北海市市长,从一个研究者变成了一个具体实践者。经过调研,他向当时的中共广西区委主要领导表态:“北海没有理由搞不上去。”

    “北海搞不上去,天理不容啊!”广西区委领导深有感慨。

    连友农的回应斩钉截铁:“5年后,北海没有变化,北海市政府班子集体辞职,我第一个带头。”

    决心很大,压力更大,但快速发展,谈何容易。

    1984年,北海成为我国第一批沿海开放城市。由于种种原因,发展一度滞后。

    1992年,新一轮开发热潮,在北海涌动。北海经济迅速升温,拉开市区发展的框架,准备大干一场。然而,好景不长,经济过热的情况引起了中央政府决策层的忧虑,随后,宏观调控,收缩银根,北海经济从三伏天的狂热,立刻掉到了三九天的冰窖里,淘金的热潮退却,留下了遍地烂尾楼。“看得见的是烂尾楼,看不见的是银行债务。”连友农回忆起来至今心有余悸。

    “中央宏观调控决策正确,亚洲金融危机到来之时,中国为化解危机作出贡献。”今天,人们得以理性回望那段历史,得到了这样的认识:“像北海这样的牺牲,换来了全国经济的稳定和可持续发展,是值得的。”

    李延强,现任广西壮族自治区北部湾办公室副主任。1991年,他27岁,作为优秀年轻干部,从建设部到广西挂职,一干就是17年。在担任北海市副市长时,他专门负责处理烂尾楼。“谁把北海的烂尾楼盘活了,就可以得诺贝尔经济学奖。”面对困难,他当时发出这样的感慨。

    风风雨雨,十年光阴,北海的烂尾楼就像一件破衣服,影响着城市形象和投资者信心。2000年之后,北海市从金融高危区走了出来,136栋烂尾楼全部顺利处理安置,终于使北海走出阴影,重现发展的生机和活力。

    正是有了前车之鉴,北海面对2008年之前全国普遍存在的地产热、投资热,连友农更是时常告诫自己:“功利思想少点,前瞻性思想多点。”

    北海的经历就是北部湾发展的一个缩影,经过了徘徊和阵痛,面对新的发展、新的目标,正扬帆启航。

    国家批复的《广西北部湾经济区发展规划》中说,国家高度重视广西沿海地区的发展,明确将北部湾经济区作为西部大开发和面向东盟开放合作的重点地区,新要求、新使命,使条件具备、时机成熟的北部湾迎来全新的发展机遇。

    未来的北部湾,将努力建成中国-东盟开放合作的物流基地、商贸基地、加工制造基地和信息交流中心,成为带动、支撑西部大开发的战略高地和开放度高、辐射力强、经济繁荣、社会和谐、生态良好的重要国际区域经济合作区。

    一湾相挽11国

    钦州人没有不知道中山岛的。在钦州海边滩涂平原地带,中山岛是一个最高点,因有孙中山先生铜像而得名。90年前,孙中山在他著名的《建国方略》中将钦州规划为“南方第二大港”,让钦州人至今引以为豪。

    1992年,钦州港开始建设,当时没有列入国家计划,一度资金缺乏,钦州人为了实现自己心中的梦想,硬是全市上下自发捐资建港,小学生捐出零花钱,农民把自家的鸡蛋卖了,干部群众共捐献折合2000万元用于建港。

    今年5月29日,钦州人多年的梦想终于成真。国务院批准设立钦州保税港区,这是我国西部地区第一个保税港区,而保税港区是目前我国对外开放层次最高、政策最优惠、功能最齐全的特殊经济功能区。

    而防城港市,本身就是依港而建、因港得名。北海的银滩,更是早已闻名遐迩。

    正是受到这片黄金海岸的吸引,3年前,香港中华电力来到防城港投资,建设中电广西防城港电力有限公司电厂。电厂厂长谭江明是香港人,他回忆,当时,他们首先与印尼的煤矿签订协议,解决煤的供应问题;再与日本的公司签订租船协议,解决煤的运送问题;签约期都是12年,最后,才是选择在这里建厂。2005年5月29日开工,2007年4月25日,第一条运煤船到达电厂专用卸煤码头,2007年9月3日,一号机组并网发电。2008年年初,恰逢中国南方地方遭受雪灾,一些南方电厂由于运力不畅,缺煤停产,造成大面积停电。有关部门紧急之下找谭江明商量:“二号机组可不可以提前发电?”他们二话没说,很快让新机组提前上马。

    正是建厂之初,就有着面向东盟、面向亚洲的国际视野,如今,这个电厂已经成为一个国际化合作高效率运作的“样板”。眼下,他们以此为经验,正计划在越南、印度等国完成扩张计划。

    北部湾人,在这样的国际融合中,创造着多方共赢的局面。

    在防城港市所属的东兴口岸,今年进出境已经超过400万人次。与东兴一河之隔的是越南芒街特区,多年来边贸活跃,形成了人数庞大的“跨国上班族”。每天早上,上万人从东兴口岸过境到芒街开摊守店或打工。在这个“跨一步出国,退一步回家”的边城里,“天天都有百万富翁诞生”的现实让很多人艳羡不已。

    林妃妃,22岁,瑶族。最近,通过东兴市事业单位公开招聘,她进入东兴市环保局工作。

    作为中越边境口岸成长起来的孩子,她印象最深的是,没有展开边贸之前的家庭生活是“很穷的”,家里土坯房的木制楼板,走上去会摇晃,而且,每到下雨天,都会漏雨。

    后来,她的妈妈开始面向越南从事水果、陶瓷、纺织品生意,家里的生活也渐渐发生了改变。有一天,正在上小学的她回到家里,看到凉席上都是钱,都惊呆了。“是妈妈进行边贸的货款,都是10元一张的。”那一刻,她懵懵懂懂地觉得,家里的生活会发生很大改变。

    有很多像林妃妃这样的北部湾人,生活在边贸中获得了改善。

    以中国-东盟博览会的永久举办地南宁为代表,北部湾经济区向东盟张开了贸易的臂膀。2004年11月3日至6日举行了第一届中国-东盟博览会。此后,每年一度,盛况空前,“一湾相挽11国”,北部湾不断书写着友谊进步、互利共赢的新篇章。2007年中国与东盟双边贸易额达到2025.5亿美元,同比增长25.9%,比计划中的2010年提前3年实现目标。2008年一季度广西与东盟贸易额达10.8亿美元,同比增长1.3倍。东盟已连续10年成为广西第一大贸易伙伴。

    纯净的蔚蓝色

    今年2月1日,郖沛钧就任防城港市委书记。怀着“干事业的激情”来到这里的他,不喜欢回避矛盾,敢于面对问题,做事雷厉风行,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在推动重点项目落实、投产的同时,他关心环境的保护。一次,在现场,他把有关部门领导叫去,发问:“你们怎么搞的规划?不能到处挖山头,搞得山河破碎!否则我们怎么向百姓交待?”

    有人提出,北部湾有良好的生态资源,山美水美,不应该搞工业化。对此,也有人在想,不搞工业化,怎么担负保护环境的支出、改善民生的成本和造福一方的责任,如何应对百姓的致富要求?

    事实上,在国家支持下,北部湾选择了一条快速工业化的道路。3000亿元重大产业项目投资,成为拉动地区经济的重要引擎。

    工业上来了,环境会怎样?

    北部湾会重走很多地区走过的“先污染,再治理”的老路吗?

    种种疑问,萦绕在人们心头。

    今年国庆节期间,在钦州视察的国务院总理温家宝登上了钦州中山岛,看到前方海陆连接处一片片密集的红树林,非常高兴。他专门嘱咐,下次来,我还要看红树林,北部湾能不能坚持科学发展,后来居上,不走先污染再治理的老路,红树林就是见证。

    红树林是陆地过渡到海洋的特殊森林,具有抵御风浪、保护海岸、降解污染、调节气候等重要作用,被誉为“海岸卫士”。近几十年来,中国东南沿海的红树林伴随着生产和经济的发展,遭到严重的人为破坏,近七成的红树林已消失。

    有蔚蓝的大海作证,有美丽的红树林作证,人们期待着北部湾以科学规划来少走弯路,既要金山银山,又要绿水青山。人们期待着,北部湾之梦,是一片纯净的蔚蓝色。它交织着昨天、今天、明天的期盼,演绎着历史与现实的碰撞与回响。

    北部湾,正托起中国进入新世纪以后跨越发展、科学发展的蓝色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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