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第一个发出震中汶川的消息
这条821字的新闻,在媒体上留下了5月12日汶川特大地震后第一个来自震中汶川的声音。“王斌哽咽地报告,汶川县威州镇、绵虒镇农民群众的房屋大部分倒塌,汶川县城部分房屋倒塌、大部分房屋出现险情,县城3万余人在避难场所不敢回家。地震震中的映秀、漩口、卧龙三镇至今仍无一点信息,通讯、交通完全中断。”
在此之前,汶川因巨大灾难瞬间成为信息孤岛,焦急的人们最想听到那里的消息。但记者们无法立即赶到现场。
地震那天,我在中国青年报社接受入社教育,成为一名新记者,当晚到编辑部体验夜班工作。我问特别报道部主任吴湘韩有什么需要做的,他从电脑前站起身来,嘱咐我:“你盯着这个网站,看能不能联系到他们。”
眼前的网页,是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政府网站“中国阿坝州”,汶川就在阿坝境内。
这是一个日均访问量只有几千人次的网站,奇迹就发生在这里。阿坝州政府副秘书长、州应急办主任何飚与州政府信息办宋洪彬、桑木丹、胡江、陶用纹等工作人员坚守在岗位上,地震发生半个小时之后就开始通报情况。他们通过电话四处询问灾情,再上网对外发布。不过,当时人们大都对此并不知情。
那天晚上,我拨打了这个网站上能找到的每个电话,并试图联系为该网站提供技术支持的成都一家网络科技公司,遗憾的是当地通讯已经陷入瘫痪。何飚等人使用的是海事卫星电话,才守住了唯一的信息通道。
我只能根据网站公告写作,午夜时分交出初稿,叙述了这个信息发布小组的努力,以及当地灾情及救援措施:汶川启动破坏性地震应急预案;阿坝州成立防震减灾指挥部,多位负责人率领应急先遣工作组赶赴灾区;截至12日22时30分,汶川震中附近地区共发生余震26次……
网站的每次更新都让我欣喜过望,然而最望眼欲穿的消息还没传来——汶川县那边仍是“可怕的寂静”。
初稿交给吴湘韩后,我仍不时刷新网页,心里怀着期待。临近13日凌晨3时,突然映入眼帘的一条公告,让我心跳加速了!《汶川地震重灾区急需空投帐篷、食品、药品》:“通过近11个小时的联系,阿坝州政府副秘书长、州政府办公室主任、州应急办主任何飚与汶川县县委书记王斌同志终于通过卫星电话取得了联系。”
“汶川联系上了!”我立即兴奋地向一旁忙碌的吴湘韩汇报,并改写稿件,加入最重要的信息。我们猜测,此时不会有媒体同行注意到这一点。
截至13日凌晨3时,阿坝州政府网站发布了16次地震情况通报,我的报道综合了其中的关键信息。吴湘韩又作了修改。
我们特别提醒读者注意新的通报:“阿坝州委、州政府的通知说,救灾指挥部将按有关规定向社会发布震情、灾情信息,及时、准确地报道抗震救灾、重建家园等方面的情况。”
截稿时间到了。夜班编辑忙了大半个夜晚。“中国阿坝州”网站上暂时没有新的内容。
凌晨4时,我回到房间睡觉,迷迷糊糊地还在担心:“稿子会不会被撤?”毕竟该稿不是本人从汶川发回的。后来才听说,由于版面紧张,这则新闻真的差点儿被撤掉。
6时刚过,中青在线网站更新当日的中国青年报内容,随后的几分钟、十几分钟,新浪、搜狐、网易、腾讯等门户网站陆续转载。
两个小时之后,我被振动的手机吵醒了,母校南开大学的一位老师在那端焦急地喊:“张国,有你的!你去了汶川?”我愣了。她接着喊:“刚上班,我打开电脑就看到了你的报道,汶川的!”
这是一个误会。我从没去过汶川。在这条新闻的生产线上,我不在事发现场,而是坐在编辑部里。可我们很自豪:几亿网民都知道了汶川的声音,焦虑的人们会得到慰藉。
这是我成为中国青年报记者后的第一篇报道。那天接到了很多电话,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嘀咕:“没去现场这样发稿合适吗?”可当晚真的顾不得这些了,毕竟,记者的职责首先是把真相以最快的速度说出去。
真相在哪里?2008年5月12日晚,它在一群可敬的地方官员手中,在一条时断时续的备用光纤上,在一个负责任的政府网站上,又传到了中国青年报的版面上,随后通过网站、电视台、电台,告诉了数以亿计的读者、观众、听众。日访问量只有几千次的阿坝州政府网站,震后半天的访问量竟达18万人次,到14日下午达60多万人次。
在通信恢复前,何飚和他的同事发布了100多条信息,从国家领导人到普通百姓都借此了解了汶川灾情。后来,新华社跟进报道了他们的工作,记者感慨这是一条“神奇的信息源”、“信息生命线”。
从5月17日起,国务院抗震救灾总指挥部每天准时在北京发布抗震救灾进展情况。及时、权威的信息公开,让全世界看到了一个大灾面前勇敢、自信、开放、高效的政府,有力地推动了抗震救灾工作。
需要指出的是,中国青年报5月13日“特别报道”的主题就是“恐慌止于信息公开”,还配发了我的同事曹林一篇影响很大的评论——《这次,真相跑在了谣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