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可贵的停顿
一方是废墟边上的14户普通人家,对私人得失斤斤计较;另一方是投资巨大的国家重点工程。看上去,正在抗衡的双方,分量轻重一目了然。早有人按捺不住,发出喝问:如此维权,岂不是“损害了公共利益”?
谈判仍然在继续,而建设到97%的武广铁路停顿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尽管每一天拖延都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但是,这是一次可贵的停顿。
可贵之处在于,不论这14户百姓的要求是否合理,他们至少获得了为自己提出这个要求的机会。一个处于弱势的群体为自己争取利益的努力,得到了理应得到的尊重。
至少这一次,“公共利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蛮不讲理。眼看着铁路将不能如期完工,建设人员满面愁容。不过,在焦急的建设者和坚持补偿要求的居民之间,我们目前看到的还是对话,而不是对抗——在关于“拆迁”的令人沮丧不已的现实中,长期以来,对话我们见得太少,对抗我们又见得太多。
我们不难看到的是,每当公利与私利出现分歧时,打着“公共利益”旗号的公共建设,往往置个体私权于不顾,甚至不容分说地动用公权力,将不识时务的弱势个体打倒在地。
以至于,许多并不属于公众的利益,也得以假借公共利益之名,对私人利益肆意剥夺。屡见不鲜的野蛮拆迁,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钉子户”们,便为我们描绘出公权力与私权利之间不均衡的博弈。久而久之,就连许多原本是正义的公共利益,也往往为人所诟病。
如何界定公共利益与私人利益之间的界限,这原本是现代社会的重大论题。一个正常的社会,应该通过谨慎的探索,既要防止以多数人利益为借口形成对少数人的压迫,又要防止极少数人为不当利益妨碍多数人谋求福祉。而当不得不因为公共利益而牺牲私人利益时,我们也有无数个理由要求当权者谨慎再谨慎,因为与公权力相比,个人实在太过弱势。
如今,在武广铁路建设的短暂停顿中,我们看到了某种希望。这一次,至少到现在为止,公共利益面对私人利益的诉求,还在进行劝说、谈判,而不是立马开动推土机。
14户不肯拆迁的居民理由也许未必完全合理,到底哪一方应该让步也很难评判。但让人感到欣慰的是,到目前为止,公权力采取了非常克制的态度。通过双方协商和让步得到的结果,无论如何都比强迫来得文明。
如果这次双方能通过商谈得以解决问题,那么即使工程的停顿带来一些经济损失,也是值得的。因为,这些损失换来的,将是对公民私权的充分尊重。而这种尊重的意义,无法以金钱衡量。
虽然还只是短短的半个多月,但强势的一方至少目前表示出了宽容和克制,蕴含着一种和平解决的可能。我不想揣测事态会如何发展,也不准备草率地表达乐观。但希望这14户居民和铁路建设者之间能协商解决分歧,获得共识,将对抗化解而不是升级。
希望武广铁路能成为一个解决拆迁纠纷的有益样本,而不是为公众制造又一起强制拆迁的悲剧。希望最后得到的,不是一条铺设在不满和仇恨之上的铁路,而是一个关于和解的动人案例。
如果真能这样,这条耗资巨大的铁路,将不会白白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