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认识你的心
一个40岁的女人,她说丈夫早就有了外遇,她发现后一直在隐忍,假装不知道。最近自己也受到了情感的诱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不喜欢那个人吗?”
“喜欢。”
“他是真心喜欢你吗?”
“我觉得是。”女人轻轻地笑了,笑声里浸出一丝甜蜜,“而且,他的感情比我要强烈”。
“那你最不能面对的问题是什么?孩子?”
“不,我不打算离婚。孩子不是问题。我对丈夫也没有负罪感,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没有决心去接受这个人。”
“我猜,你一定很漂亮吧?”
“还行。”
“那一定是很漂亮的了,”朋友微笑,“在这之前,有人向你示过爱吗?”
“有的。”
“你像现在这样犹豫过吗?”
“没有。我全都拒绝了。”
“为什么?”
“对那些人没感觉,而且,那时和丈夫的感情还没有什么问题。”
“也就是说,这是丈夫外遇之后你第一次对别的男人动心?”
“是。”
“那我们设想一下,如果你丈夫没有外遇的话,你还会对这个人动心吗?”
“有可能啊。这个人真的是很不错的,也很爱我……”
“与以前你拒绝过的那些人相比,这个人确实强很多吗?”
“那倒也不是……”
“我可不可以推测说,因为丈夫率先外遇让你没有了负罪感,所以你才会考虑去接受这最新的诱惑?”
“或许吧。或许。”
“而这最新的诱惑之所以让你动心,其实主要是因为你丈夫已经有了外遇,你也不想示弱。可他的魅力对你来说又不是空前的强大,所以你又拿不定主意?”
“或许吧。或许。”女人道,“我该怎么办呢?”
“我想,其实你知道该怎么办。你的犹豫证明了你的理智。”朋友笑道,“你很清楚,回击不是爱情,报复更不是爱情。”
“我恨我的理智!”女人说,“为什么他外遇就那么轻松,我就这么痛苦?”
“你怎么知道你丈夫不痛苦呢?”朋友笑道,“我不知道他是否和你提过离婚。不过我想,无论他是否提过,无论他是准备和你决裂还是正在对你隐瞒,对他而言这两种状态都是一种痛苦。只要是痛苦他就不会轻松。他肯定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只是这代价你无法知道,他也没办法让你知道。这个世界基本上还是公平的。”朋友娓娓道来,“祝福你。”
第二个女人是丈夫没有婚外情,自己却想有,而且程度比第一个女人进了一步,已经下了决心。
“我控制不住。”她的声音很决然,“我爱他。”
“哦。”朋友淡然,“那就去爱吧。”
“可我不想和他……。”
“为什么?”
“因为,因为,柏拉图也很好啊。”
“是吗?”朋友微笑,“那当初你和丈夫为什么不柏拉图呢?”
“这个嘛,就是因为我和丈夫已经懂得男女之道了,才不想和他再重复这个过程。”
“你的意思是,男人的身体都是一样的吗?”
“差不多。”
“那男女之间的感情过程应该也差不多一样吧?”
“那怎么会一样。”
“那一个人的身体和另一个人的身体怎么会一样呢?世界上连两个相同的树叶和鸡蛋都不可能一样呢。”朋友道,“你其实是想要他的身体的,是吗?”
“不是。”女人声音很低,“我真的只是想和他恋爱。”
“你长这么大,总生过病吧?”朋友岔开话题,“你的身体难受时,心里快乐吗?”
“那不是变态吗?”
“身体喜悦时,心里也会喜悦吧。”
“当然。”
“身体意志是不是和情感意志紧相随?”
“……是。”
“你之所以想柏拉图,只是觉得如果没有和他身体交融,就不算对丈夫构成真正的背叛,就像潜意识里想杀人可没动刀子那就不是犯罪,是吗?”
“是。”
“这是不是自欺欺人?”
“是。”女人彻底妥协,道,“我该怎么办?”
“没有什么好办法。”朋友说,“我想,我能做的,就是尽力提醒你:任何额外的享受都要付出额外的代价。一种获得必然意味着另一种失去,同样,一种失去也意味着另一种获得。除非,你认为自己是绝对侥幸的一个。”
第三个女人也谈到了身体,不过比第二个女人也要进一步。她的说法倒不是想柏拉图,而是怕爱情因此结束:
“我一直觉得,爱情就是形而上的,身体就是形而下的,形而上和形而下一搅和在一起就会很快完了。”
“所以你就想让爱情的寿命长一点儿?”
“再好也还得从高峰往下落。”
“你这就是哲学的虚无情绪了。如果谈虚无的话,就什么都不能谈了。”
“你说得对。”女人退让,“可我就是对身体接触很悲观。”
“困难在什么地方?”
“身体嘛,是自己的。如果再年轻些的话……”
“其实,你是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信心,觉得自己的身体老了,配不上这么新鲜的爱情,是吗?”
“……好像是。”
“你是怕他会嫌弃你青春不再的身体,所以干脆就不想开始,可又怕拒绝他他会离开你更快,是吗?”
“是。”女人道,“我想得有道理吗?”
“有道理。”朋友道,“但是,这个男人如果真爱你的话,他会对此有心理准备。我想,对他来说,和自己爱的女人做爱,这才是第一位的。而所谓的美,都只是一种很个人化的感觉和角度。只要有爱,只要有信心,就都应该是美的。”
“那,我的顾虑是多余的?”
“当然也不多余。”朋友道,“我只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你,既然那个人不足以让你对他忘乎所以,也不足以让你和丈夫产生疏离,那你应该不是那么爱他。另外,一个男人如果真爱一个女人的话,也应该不会让她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这场爱情也许只是平淡生活的一次幻觉。如果你实在是想赌一局的话,要预备好愿赌服输。”
节目录播完毕,她长出一口气,喝了杯茶,然后开始应答我的咨询。
“这些都是超出法规伦理的事情,你怎么从不对当事人进行道德谴责?”
“这些当事人哪个不知道法规伦理?哪个不是因为法规伦理才煎熬挣扎?所以,不用我说。让法规的归法规,让伦理的归伦理,让道德的归道德。”她笑,“让心的归心。所以,我只谈心。而且,能把心谈清楚就不错了。”
“什么意思?”
“第一个女人自认为是感情,其实多半是报复心作祟。第二个女人想回避负罪感,却说自己想柏拉图。第三个女人明明是自卑自己老了,却说想让爱情更长久。她们有哪个能够看清自己的真心?”朋友叹气,“住单位宿舍的人说上下班快捷,住市区小房的人说购物方便,住偏僻郊外的人说空气新鲜——第一句话里都不说自己没钱。真话是我们中国人最难听到的话,真心是我们中国人最难看到的心。不要说让别人看到,就是自己能看到的又有几个?即使你把他们的真心找到,放到了他们面前,能认识,敢认识的人,又有几个?”
“他们向你求助,却连真话和真心都不能向你坦白,你会不会觉得自己的工作特别无趣?”
“他们不是不想向我坦白,而是没有能力向我坦白。”朋友笑道,“我们的身体喜欢在阳光下漫步,我们的心灵却习惯在黑暗中行走。一明一暗中闪烁出的绚丽和斑斓,也正是人性复杂魅力的所在。怎样引导他们去认识自己的真心,怎样引导他们面对自己的真心做出最合适的选择,这正是我的工作最有趣的地方。如果我能因此对他们有些微的帮助,那就是我最大的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