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城市的膨胀里慢慢变老
——《南漂》絮语
裴蓓
珠海的气质,如同平日的海,看似平静淡定,其实有许多暗流在汹涌,在迂回冲撞,冷不丁地便会掀起巨浪大潮。心累,不是这个城市的特质,是这个时代的特质。这个时代在用高密度的物质和信息把空间圈起来,把城市筑起来,把人的心在半空中悬起来,找不到可以安然放下的地方。心无处放下,我们的心只得悬着,跟随这个时代这个城市一起腾挪搬迁。
10年前的珠海不是这样的;20年前的珠海更不是这样的。但我看到,和我那拨儿来的曾怀揣理想的风华少年,如今有了些许华发,理想的磅礴逐渐变成了生活的琐碎。而比我们还早来的前辈,消费开始在退休单上支取,早上晚间的跳操散步不再是为了放松,而是为了把放松的时间充满填补。一些曾稚嫩惶惑的朋友如今名利双收,连笑容里都是矜持;而一些曾满腔鸿鹄之志的朋友如今为房子按揭愁白了头。单位里,圈子里,有越来越多陌生的面孔,那些陌生的面孔没有皱纹,光洁鲜亮,像当年的自己。而自己,已开始变成“老人”。如同当年进单位时,站在三四十岁的同事旁边,心里说不出的“正当年”的自恋,觉得他们一身暮气。而现在我们站在新人身边,一身的暮气。
正当做事的年龄却成了“老龄”,这是这个时代最突出的质地。我们的境域比我们实际的年龄更早地衰老,任何行业任何职位都有了“吃青春饭”的惶恐与焦急。
这个城市在我们的衰老中成长,不再似当年我们来时,像一个乡村般的城市,或城市般的乡村。曾自诩宽阔无比的道路如今因越来越多的车而捉襟见肘。楼越来越高,人越来越多。青涩变为成熟,空乏变为丰富。我们的岁月记录在这个城市的生长里。如同树的年轮,一道一道地被风雨雕刻,划着圈,留下难以磨灭的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