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岳南
1998年9月的一天,岳南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他出了几本新书要给老同学看看,我心里一直嘀咕——他不是进了局子,被抓起来了吗?
见面后我才知道,这完全是一场误会。1993年冬天,好友赵小竹背来一麻袋儿童手枪玩具,完全模仿五四式手枪制作的,拜托岳南找个代销店卖了。岳南没找到,把枪退给了小竹,留下一支,没事便别在腰间向朋友们炫耀。一次,他和几个朋友喝酒,席间一女友被人叫出半天回不来,他赶去一看,才知有经济纠纷。也许喝了酒,便乘兴来了个英雄救美,拔出这把儿童手枪,大吼:“不想活了?!”吓得纠缠那女孩的三个男人撒腿就跑。岳南举着手枪,得意洋洋回到座席,酒喝得更欢了。谁知人家却给110打了电话。一会儿警车到,跳下几个警察上来就把他给捆了个结实。当然,折腾到半夜,一验枪,假的,便把他给放了。
这些年,他没有进局子,专心在家写书。截至目前,岳南已经出版了15部被誉为“中国举证文学”的著作,包括现在正在热销的《陈寅恪与傅斯年》。香港凤凰卫视资深评论家何亮亮在电视上推荐该书时称:“在当代青年对上世纪中国知识精英了解稀缺的情况下,读读这部既通俗易懂又有史实价值的《陈寅恪与傅斯年》,是非常有必要的。”
五年前,也就是岳南写了十四本考古举证纪实的书之后,突然对20世纪中国知识精英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问他:“从一个领域跳到另一个领域,难度不小吧?”他说:“哪里呀,还是一回事,当代的知识精英,都是上代中国知识精英的儿子、孙子辈儿,干的是一回事儿。写他们就写到血脉上了。”
上个世纪中国的知识精英们以抗战为界,先是北大、清华、南开、故宫等向西南大迁移;抗战结束,一部分北上追随共产党到北平,一部分追随国民党到台湾、到香港、澳门以及漂泊海外。到北平的,国人尽知他们的命运;而到台湾的,大陆读者却知之甚少。而岳南刚刚杀青的120万字的《中国20世纪知识精英》,就正是填补这一空白的煌煌大著。
岳南对我说:“《陈寅恪与傅斯年》只是这120万字里砍出的六分之一,马上还有5本将由长江文艺出版社陆续推出。”据我所知,《陈寅恪与傅斯年》一经出版,就有50多家报刊发表评论,十几家包括《北京晚报》等报刊连载,学术界甚至发出了“回到傅斯年时代”的呼声,网络上则引发了“大师之后再无大师”与“大师之后还有大师”的争议。
说心里话,我还真佩服岳南——这个早在15年前就停薪留职,以写书买房置业,而且还能坚守人生理想的文字大侠。而且,他和媳妇李红兰的故事,更有些传奇色彩。
岳南与他媳妇李红兰,是同年同月同日同一个时辰出生。当时他们两家住对门,接生婆那晚上一会到他家为他娘揉揉肚子,一会到他媳妇家为红兰娘使使劲,以至于他们两人谁先出来谁后出来,都记不清楚了。当时两家大人就说了,这可是天生的一对。
然而岳南却不认。高考落榜后,他去找中学美女同学——诸城县县花,人家明明在屋里,回话却说“人不在”,明摆着不认他了。于是他又去找贾悦镇的镇花——他的另一位美女同学,结果人家当兵走了。他好不容易找到地址给人家写信,却连个鸡毛也没飘回来。
严峻的生活,让这个自视很高的高中生冷静了下来。他媳妇李红兰当时在砖瓦厂上班,每星期六回来,当然是换洗得干干净净。岳南印象最深的,是红兰擦了很多雪花膏,从他身边一闪,就留下一股浓香,加上人也长得俊俏,经过两次失败,这回他老实了,认认真真地追了起来——不用说,人家是信命的,把天生的一对——对齐了。
回首往事,岳南说:“多亏这两次追求失败,逼着我正视自己。”“我发誓要证明给她们两人看——我是多么的优秀。”
可遥望未来,岳南却已经为自己写好了墓志铭,他操着一口诸城口音的普通话,给我背诵道:“这是岳南先生的墓,这个为学术和文化的进步,为思想和言论的自由,为民族的尊荣,为人类的幸福而苦心焦虑,殚精劳神以至身死的人,现在在这里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