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月26日
星期

五妯娌的故事

■曲先恩

中青在线-中国青年报    2009-01-26    [打印] [关闭]
    我婆家是个大家庭,公婆有五个儿子,我老公行三。在姥姥和公婆活着的时候全家共18口人,每当节假日我们都去看望老人,这也是我们五妯娌相聚的日子。

    我们五妯娌是在改革开放后的80年代先后成家的,随着各自儿女的出生,婆家很快就成了四世同堂的大家庭。婚后大嫂自己做餐饮,因她为人大方厚道,吃苦耐劳,生意做得很红火。平时我们也没少沾光,过年过节在大嫂的带领下去买东西,大嫂总是抢着付钱,然后我们几个大包小包地装上车回家。一到家门口早有孩子们跑着报信:“爷爷,奶奶,买回来了!”80多岁的太姥姥拄着拐出来了,爷爷、奶奶站在门口迎接,哥儿几个把买来的东西一趟一趟地搬回家。大嫂二嫂把给老人和孩子的礼物分完之后,就招呼着我们几个准备做饭了。大嫂总指挥兼掌勺,二嫂总监理加刀工,只见有收拾鸡鸭鱼肉的,有择菜洗菜的,有刷锅洗碗的。我最笨,姐妹几个也没嫌弃,让我专门管剥葱捣蒜和上菜,跑跑颠颠也算发挥我块儿大膘肥的特长。五妯娌说着笑着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把两桌菜准备好了,五个孙子孙女一桌,大人们一桌。

    吃饭了,孩子们先给太姥姥、爷爷、奶奶敬酒,然后向大妈、二大妈、四婶、五婶问好,我儿子用手数着我们五妯娌说:“怎么没有三大妈?”我们都笑了。吃着美味的饭菜,婆婆总忘不了夸上我们几句:“邻居刘大妈说,你们家五个媳妇是怎么找的,懂事孝顺不说,老是那么亲亲热热的让人看着欢喜,你有福哇!”大嫂连忙说:“是您教子有方,哥儿几个都懂事,我们姐儿几个才有了好老公。”婆婆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好儿子加上好媳妇,我还就是有福!”全家哈哈大笑。只见婆婆用胳膊肘碰碰身边的老公公说:“孩子们忙活半天了,你也说两句。”“是好!是好!”老公公端着酒杯笑着说。这下我们更乐了。大哥坐不住了,把筷子放在桌子上说:“怎么没人夸我呀?”老五媳妇扬起脸冲着大哥说:“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我们姐儿几个托大哥的福,娶了个好大嫂行了吧。”哈哈哈!笑声把酒杯都震倒了,小孩子们也碰着杯跟着起哄。吃完了,喝完了,婆婆说:“饭是姐儿几个做的,碗筷就归你们哥儿几个收拾了。”于是孩子们拥着老人到大屋里热闹去了。我们五妯娌挤在里屋,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只有女人之间才懂的私房话,你一段、我一段地交流着为人妇、为人妻、为人母的感受和体会,咀嚼着生活的酸甜苦辣,享受着妯娌之间独特的亲近和温暖。

    幸福的生活总是过得很快,不到10年的时间,年事已高的姥姥和婆婆相继去世,只剩下孤孤单单的老公公,虽然有四弟一家跟着一起过,又有我们轮流探望,还是比不上老婆婆的关心照顾。老公公一下子老了许多,平时只能遛遛弯儿、爬爬山打发寂寞的时光。有一年冬天的一个晚上,6点多,我接到了老公公的电话,说是花2100块钱给哥儿五个买了七件皮衣。我一听就知道老爷子被人骗了,赶紧给大哥大嫂和妯娌们打电话。不到8点哥儿五个和妯娌们都来到了老公公家,一问才知道老爷子白天遛弯儿时碰到一个卖皮衣的,说自己卖的皮衣800元一件,是正经的好皮子,就剩七件了。老爷子说:“我要是全包了多少钱一件?”那人说:“300。”就这样老爷子领着他来到家里,给了钱,人家放下皮衣就走了。听了事情的原委,看看顶多值50块钱一件的人造革“皮衣”,刚从班上赶回来的大嫂笑着对我们四个妯娌说:“咱爸70多岁了,还惦记着给哥儿五个买这买那,咱们都得给钱,我们是老大得优先,我们三口人一人一件。”说着大嫂数了1000块钱,给了老爷子。我们姐儿四个明白了大嫂的意思,每人拿了一件“皮衣”,把钱如数给了老爷子。在回家的路上,大嫂说:“咱们什么也别说了,老爷子好好的是咱们的福气。老爷子买回来可能就知道上当了,如果咱们再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老人会觉得自己没面子,又心疼钱,心里一窝囊容易犯病。如果老爷子病了,他自己受罪不说,咱们还得耽误工作。”大哥说:“多谢姐儿几个这么合作,我们哥儿五个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回家后,都好好地侍候媳妇,改天我请客。”哈哈哈!我们大笑起来,空旷的马路上回荡着我们愉快的笑声。

    老婆婆去世10年后,老公公因心肌梗塞也去世了。其乐融融的场面不复存在。即便是四五十岁的我们,失去了父母也觉得和孤儿一样没着没落的,这时才感到我们已经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生活内容,再也不能享受到来自老人的爱了。原来,生活中不是每个小家庭都有机会和父母、公婆共享天伦之乐的。

    大哥大嫂看出了我们的失落,大哥说:“咱们也别难过了,老人活着的时候很开心,对咱们都很满意,咱们要活得更好爸妈才高兴,从今后咱们家节假日照常聚会,轮流坐庄各显其能。先从我们家开始。”听了大哥的话,我们感到有些安慰。老话说:“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公婆活着时没显出来,公婆去世后,我们感觉到大哥大嫂确实如此。说是轮流坐庄,一年中,到大哥大嫂家聚会的日子最多。跟公公婆婆活着时一样,每次吃完了还让我们大包小包地带走,使我们恢复了往日的幸福欢乐。五妯娌来往得更加频繁,哥儿几个更亲了。经历了老人的去世,使我们更感到亲情的可贵,彼此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日子,享受当下的幸福生活。

    公公去世后,留下一套刚买的80多平方米的单元房。我们几家都有房,就老四没房,大哥大嫂给我们开了家庭会议,我们几个妯娌都表示把房子给老四,大哥特别高兴地说:“我们哥们儿没意见就怕你们妯娌有意见,没想到这么痛快。”老四媳妇感动得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大哥怕老四住着不踏实,说哥儿几个哪天去公证处做个公证。后来抽空儿做了公证,老四请全家人吃了顿饭,酒席上两口子还挺会说,先感谢三个嫂子一个弟妹,有了好嫂子才有好哥哥,有了好弟妹才有好弟弟,有一个不同意,我也住不上爸妈的房。

    生活也有不顺的时候,一个周末的早上,才40出头的老四突然得了心肌梗塞,急需做手术。单位都休息,一时拿不出支票来,医院让马上交两万元押金,四弟妹一急给大嫂打了电话,大嫂二话没说把正牛的股金拿出来给老四交了手术押金,老四及时做了手术。四弟妹因为工作忙不能请假,二嫂赶来老四家照顾上学的侄女,二哥陪床,大嫂还连夜包了很多馄饨,放在老四家的冰箱里,以便四弟妹回来时能吃到热饭,怕四弟妹又工作又要照顾病人累坏了。我和五弟妹不能请假只在下班后去医院探望,不到两星期老四就康复出院了。聚会时,四弟妹说,这次老四的病,多亏了全家帮忙,我有幸嫁给这么好的人家。大哥说:“有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们姐儿几个辛苦了,爹妈没了,以后哥儿几个好好孝顺媳妇。”果然,在以后各个家庭的生活中,哥儿几个增添了不少孝顺媳妇的服务项目,有陪老婆逛街的,有给老婆按摩的,有为老婆开车的,有给媳妇买花的,和谐、体贴、浪漫。哥儿几个把各自的媳妇哄得高高兴兴的。五妯娌也为各自的老公添了健身器材,督促他们锻炼身体。

    都说家和万事兴,买房买车就不用说了,我们的五个孩子也都知书达礼,好学上进,两个侄女大学毕业都顺利地参加了工作,我儿子今年也考上了研究生,两个小的学习也很好,亲如姐妹的五妯娌换来了知疼知热的五个老公,五夫妇的和谐换来了五个孩子的健康成长,看来构建和谐社会是从女人开始的,是从家庭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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