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如秋叶之静美
当我来到巴中市,走进王瑛生前精心布置的家,听着王瑛生前好友动情地回忆这位“爱好”(追求完美、喜欢漂亮)的“瑛儿”的故事,我知道了,这是一位生若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的女性。
“就是倒下了,也要倒在岗位上”
2006年,南江县遭遇罕见的伏旱侵袭:连续数十天每日最高温度达38摄氏度以上;溪水断流、水井干涸,人畜出现饮水困难;稻田龟裂,庄稼被晒成一把干草。
王瑛心急如焚,她带上止咳药和方便面,就赶赴重灾乡村帮助老百姓抗旱救灾。7月的骄阳把地面烤得滚烫,平时一直咳嗽的王瑛,连续10多天冒着酷暑战斗在抗旱第一线,嗓子干得冒火,咳嗽越发厉害,她却不舍得多喝一口乡亲们送来的水。7月25日那天,她实在支撑不住了,几次晕倒在山道上。当随行的同志强行将她送进医院时,检查结果让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肺癌晚期!
王瑛怔住了,怀疑、惊恐、绝望的眼神让人心碎,她呆呆地在病床上坐了两天两夜,一句话也没说。但是很快,她就恢复了以往的镇静与从容。在病榻上,王瑛依然谈笑风生,她对来探望的人说:“你们来做啥嘛,我没事的,莫为我担心。”看到丈夫忧郁的眼神,她宽慰他说:“放心,我命硬着呢,还有好多事等着我,病好后还给你们做饭呢。”
从那以后,王瑛只字不提自己的病情,带着对生命的热爱与渴望,积极配合医生治疗。一次次抽胸水让她面部抽搐,一次次推针输液使她血管萎缩,手背溃烂,一次次化疗让她大汗淋漓,身上的骨头像被无数虫子噬咬。但她从没吭过一声,实在受不了就伸伸腿、侧侧身。
自从王瑛生病后,每当同事们看到王瑛努力大口大口吃东西,大家就忍不住掉眼泪。一个正在做化疗的人会有这样好的胃口吗?王瑛那种对生命的渴望和尊重让人心痛和震撼。
然而,王瑛钟爱的事业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支撑着她的身体,支撑着她的精神,让她的生命超出常理地持续了28个月。
由于病情严重加上长时间大剂量地吃药、接受化疗,王瑛的脸色发黑、嘴唇发紫、面部已有些浮肿了。为了不让别人看出变化,每天清晨上班前,她都要换上最鲜艳的衣服,都要在镜子面前认真梳理假发。在她随身携带的包里最常见的是三样东西:止痛药、化妆品和口香糖。上班时疼痛难忍,她就悄悄地服上几粒止痛药;每当要剧烈咳嗽,她就反复咀嚼口香糖,借此来屏住呼吸;每当气色不好的时候,她就躲在角落里迅速涂上胭脂、抹上口红。王瑛这样做,是为了让老百姓看见她面色依然“红润”心里踏实,让亲人朋友们少些担心,她不想把担忧与伤感带给别人。
到了后期,王瑛每完成一个简单的动作都非常吃力,但她仍然坚持上班,每天都要来回爬四层楼梯,她拒绝身边工作人员的帮助,坚持自己扶着栏杆一步一步挪动。
2008年9月14日,接受过王瑛咨询的全国肺癌研究所所长周箐华到重庆讲学,专门打电话让她到重庆去复诊。那时,正值四川省委第一巡视组来南江检查抗震救灾物资监管工作,为了工作,王瑛选择了放弃,她说:“巡视组在南江检查工作,作为纪委书记,我不能离开!”
“做人不能看外表,重要的是要实在”
2009年1月13日,我们走进王瑛在巴中市的家。一进门的低柜上,摆放着她和丈夫张勇、儿子张然的照片。客厅里,两串长长的红色布辣椒挂在雪白的墙壁上,一盆盆鲜艳的绢花上点缀着红灯笼,整个家显得格外喜气。翻开相册,里面有她与家人、朋友的合影,还有她在井冈山学习、在天安门接受表彰的纪念照片。细心的人会发现,王瑛特别喜欢红色,红纱巾、红衬衫、红毛衣……在她身上总能找到这种热情的颜色。
丈夫张勇回忆起他与王瑛在一起的时光,总是那么陶醉。“她是个‘爱好’的女人,每件衣服穿在她身上都是那么得体。她总是笑眯眯的,喜欢照相,还拍过艺术照呢。她的很多东西并不贵,但是她总能把10元的东西体现出20元、30元的价值来。王瑛在我眼中是一个完美的女人,是生若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的女人。”
王瑛的儿子张然现正读研究生,成绩很好,非常懂事。张然上小学六年级时,王瑛只身去南江工作。在张然的记忆中,妈妈几乎没有休过一次完整的长假。张然12岁生日那天,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在一起,但晚上8点刚过,正在给儿子点生日蜡烛的王瑛突然接到县委办公室打来的电话。“儿子,对不起了,妈妈有事必须回南江。”
在生活中,王瑛对儿子要求十分严格。儿子读大学时,她每个月给儿子的所有费用仅为500元。同学穿着名牌服装在张然面前炫耀。“你母亲是纪委书记,咋就穿不起名牌呢?”张然偶尔也把这事对妈妈提起,王瑛对儿子认真地说:“做人不能看外表,重要的是要实在。”后来,张然到外地读书前,张然的老师给王瑛打了一个电话,笑着说:“王书记,你还是给你儿子买套名牌衣服嘛,要不同学要小看他呵。”几经思索,王瑛最终给儿子选了一套打折的“阿迪达斯”。
2006年暑期,儿子从学校回家,那时王瑛的病刚被确诊,她怕儿子知道后会分心,影响学业,决定暂时瞒着他。由于接受化疗不久,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每次娘儿俩在一起的时候,王瑛都假装很热擦汗,不停地用手绢卷起掉落的头发顺势放进衣兜里。平常王瑛很爱干净,但这次在大热天里她坚持了10多天没洗头,直到儿子返校的那天才请来理发师为她洗头,可当理发师为她洗头的时候,大家都惊呆了:头发的发根早就离开了头皮,因为汗水才相互粘在一起,依附在头皮上。
2008年,王瑛的病情开始恶化,暑假期满,儿子临走的前一晚上,家里的气氛格外沉闷,身患乳腺癌的老母亲拖着虚弱的身体在给女儿熬鸡汤,咳嗽不止的王瑛在房间里给儿子整理东西。她默默地收拾,不让任何人帮忙,她给儿子装了两双拖鞋,对儿子说:“一双是夏天用的,一双是冬天用的。不知道这次准备了,下个冬天还有没有机会给你准备这些。”那天晚上,她一遍一遍地检查儿子的行囊,生怕有所疏漏。
她用短暂的人生写下对党的忠诚、对百姓的深情
2008年11月27日,王瑛实在坚持不住了,决定请假到新桥医院住院治疗。
这一天她起了个大早,由于癌细胞已扩散全身,连起床穿衣这些简单的动作都不能独立完成,但她仍然挣扎着打电话安排了近期抗震救灾物资监管等工作。放下电话,她让丈夫搀扶着来到厨房,久久地凝视着正为她做早饭的母亲,王瑛痴痴的犹如孩提时的眼神看得妈妈柔肠寸断,母亲说:“王瑛啊,你在看啥?”她艰难地帮妈妈捋了捋头发,说:“妈,您为我太辛苦了,今后要多注意身体啊,今天我真不想到重庆去,真不想走啊……”谁知这一句“真不想走”,竟成了她与妈妈最后的诀别。
王瑛去世后的第二天刚好是她的生日,凌晨两点多,她的同学和朋友来到殡仪馆,在灵堂上,他门流着眼泪给她敬啤酒,轻声唱着生日歌。同学们说:“瑛儿,你生前总是忙、忙,今天你终于有空了,我们终于可以一起给你过生日了。瑛儿,干杯!”那一刻在场的人尽情地挥洒着泪水和伤悲。
2008年12月1日,巴中市殡仪馆,人如潮、车如织、白花如雪、白纱如帐,中共巴中市委隆重地为王瑛举办了追悼会,来自四面八方的人都来为她送行。
在悼念大厅里,王瑛生前曾经查办过的违纪人员柳昆,一次又一次走到王瑛的灵前,泪水不住地往下流。
一直接受王瑛资助的大学生黄霞从就读的四川农业大学赶回来,跪在王瑛的灵前,撕心裂肺地哭喊,让人肝肠寸断。“王妈妈,您为什么不用捐助我的钱去找更好的医院、去找更好的医生治病啊?王妈妈!您为什么就这么匆匆离开了我们啊?”
王瑛走了,一名普通的共产党员,一名基层的纪委书记,走完了她47年的短暂人生,写下了她对党的忠诚、对百姓的深情、对家人的眷顾、对生命的尊重,这将激励着我们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