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带头网上晒收入：俄罗斯劲刮反腐风暴
一年后，2009年4月上旬，在俄总统梅德韦杰夫和总理普京的率领下，俄政府的各位副总理、部长集体在俄罗斯政府网上“晒家庭收入”，梅德韦杰夫反腐的“万里长征”，终于迈出了实实在在的一步。
我会说到做到，希望其他官员也效仿我
今年3月中旬，梅德韦杰夫在当选俄罗斯总统1周年之际一针见血地指出，俄罗斯当下最迫切的问题是官员腐败问题，而当务之急是应该立即建立官员财产年度申报制度。梅德韦杰夫说，尽管法律没有要求总统申报个人收入，但他本人还是决定每年都进行申报。他坚定地说：“无论如何，今年我会说到做到。希望其他官员也效仿我，我是暗示他们也这样做。”
梅德韦杰夫没有食言。4月6日，俄总统官方网站正式公布了梅德韦杰夫的“家庭收入申报表”。此表显示，这位总统2008 年的基本收入为4139726 卢布（记者注：约合12万多美元）。该网站称：“他与斯维特兰娜·梅德韦杰娃（即总统夫人）在俄罗斯共同拥有一套367.8平方米的住宅。在俄罗斯各银行有9个总数为2818780.8卢布（约合8万多美元）的账户。还在俄罗斯租用了一块面积为4700平方米的地。”该网站还公布了斯维特兰娜·梅德韦杰娃的收入证明。文件中指出，斯维特兰娜个人在“俄罗斯银行中拥有一个数目135144.05卢布（约合4000美元）的账号，拥有两个车位，总面积为32.5平方米，拥有一辆1999年产的‘大众高尔夫’轿车”。他们的儿子伊利亚没有收入，也没有属于个人的财产、银行存款和股票。记者发现，与2007年相比，虽然荣升国家元首的位置，但梅德韦杰夫的个人总收入在2008年不升反降。
就在梅德韦杰夫在网上公布家庭财产的同一天，俄罗斯总理官方网站也公布了普京的家庭收入。公告称，普京“从2008年1月1日至12月31日的基本工资为462.24万卢布（约合13.6万美元），军人退休金为10.06万卢布（约合3000美元）”。此外，“普京在俄罗斯拥有的私人财产包括：一套面积为77平方米的住宅、一块面积为1500平方米的地，还在一个公共车库中拥有一个车位。除此之外，他还在车库合作社中拥有相当于一个车位的份额。他还拥有两辆私人汽车： 1960年和1965年产的GAZ M-21车，还有一辆1987年产的‘Skif’拖车。”根据俄总统令，普京还公布了其夫人柳德米拉·普京娜2008年的收入情况。令人吃惊的是，这一年，普京夫人柳德米拉是“零收入”。此外，柳德米拉名下既无汽车、住房，也无股票、存款。
仅仅过了一天，俄政府所有副总理和11名部长，纷纷效仿他们的总统和总理，陆续向外界公布了自己的家庭收入情况。中国青年报记者注意到，这些政府高官的收入一般在300万~450万（约合9万~13万美元）卢布之间，这个收入与俄罗斯老百姓的收入形成巨大差距。在俄政府各部长中，2008年收入居前三位的依次是：自然资源部部长特鲁特涅夫、运输部部长列维京、能源部部长什马特科。而位居榜首的自然资源部长特鲁特涅夫在2008年的总资产约为3．7亿卢布（约合1088万美元），是普京总理2008年年收入的80倍。在这个“部长财富排行榜”上，“最穷”的部长是紧急情况部部长绍伊古，他去年的总收入不到271万卢布（约合8万美元）。
俄总理新闻秘书佩斯科夫说，由于涉及官员配偶和未成年子女必须申报财产条款的《反腐败法》定于2010年生效，所以，此次俄政府官员均自愿申报了家庭成员的财产状况。其实，早在1997年5月,时任俄总统的叶利钦就曾颁布一项命令，首次规定联邦和地方政府官员必须在每年4月1日之前向其常住地税务机关申报自己名下的收入和财产。不过，这个制度落实起来却大打折扣。为了防止财产被没收，许多官员将其转移到了家人名下。
根据梅德韦杰夫2008年12月25日正式批准的俄最新版《反腐败法》，“国家公务员应公开申报他们本人及其配偶、子女的收入、房产、资产和收入情况”，并要求公务员汇报所有与涉腐行为和与潜在腐败行为有关的情况。据悉，作为“政府高官申报家庭财产”的配套措施，俄司法部还将建立“电子资产数据库”。俄政府打算整合政府各部门已有的数据库，建立一个综合电子资产数据库，以方便相关部门掌握个人资产情况。这一资产数据库将暴露申报收入与实际资产之间的出入，从而使一些腐败官员原形毕露。
该《反腐败法》还对官员接受礼品作出限制，国家官员只能接受价值在3000卢布（约合88美元）以下的礼物，任何超过这一价值的馈赠将成为国家财产。该法还规定，对于腐败行为的惩罚加倍，滥用公职权力或受贿将被处罚100万卢布（约合3万美元）；公务员敲诈勒索将被判处12年监禁等。根据此法，政府官员如欲辞职前往相关商业或非商业机构任职，须提前两年提出申请。此次通过的《反腐败法》还简化了司法程序，以便更易追究涉嫌腐败的官员。俄罗斯公民、外国人和无国籍人士如果涉嫌腐败案件都将受到追究。
今年2月，俄《生意人报》援引消息人士的消息称，俄总统梅德韦杰夫又签署了一项内部命令，要求俄政府各部长以及总统办公厅负责人，在出国休假时应以书面形式向总统汇报自己的休假地及休假天数。该报道称，2009年初以来，俄政府个别部长级人物到法国某高山滑雪胜地休假，这对俄罗斯的形象产生了负面影响，特别是在现今金融危机的情况下，更使俄罗斯居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事实上，去国外价格不菲的度假地休假有可能会违反俄罗斯新制定的《反腐败法》。这也是梅德韦杰夫签署这一内部命令的真正原因。
腐败是俄罗斯10年改革留下的祸根，与恐怖主义一样是俄罗斯之大害
在梅德韦杰夫公布家庭财产的半个多月前，他在接受俄第一频道电视台节目采访时大谈反腐问题。这位总统说，俄反腐斗争正在积极进行之中，虽然取得了某些成效，但其成果却“实在是非常小”。
他说：“虽然我们通过了国家反腐计划，但我不得不承认，俄罗斯的腐败现象依然严重，反腐工作依然任重道远。”他列举事实说，俄检察机构2008年总共处理了大约4万起公职人员涉腐刑事案，比2007年明显增多，其中大约1．2万起案件与贿赂有关。他承认：“我国打击腐败任务特别艰巨，需要巨大努力和耐心，这项工作将持续数年。”
俄罗斯反腐败委员会今年3月17日的最新报告显示，俄罗斯每年因腐败案涉案金额高达2400亿~3000亿美元。该委员会代表基里尔·卡巴诺夫对记者透露，腐败行为经常出现在国家赎买私有财产、股份份额划分的过程中。他强调，在目前全球金融危机的大环境下，腐败案规模有增长的趋势。因为分配到各地区抵御金融危机的国家资金金额有所增加，国家的计划项目增多，这也为某些官员提供了贪污受贿的大好机会。然而对这些资金支出进行监管的机构却还没有形成。
卡巴诺夫严厉谴责了某些官员利用了当前金融危机的“自然条件”。他告诫那些官员：虽然他们暂时得逞了，但这只是用自己的职位和道德在做赌注，他们得到的只是“微薄的利息”。卡巴诺夫同时分析了弥漫在官员中的一种错误观念：他们没有办法忍受自己的收入水平低于其他官员。卡巴诺夫指出，90％参与腐败行为的官员都是为了维持自己在金融危机之前的生活水平。
卡巴诺夫认为当前俄罗斯的法律存在缺陷，没有一条法律能够制裁那些“过于富裕”的官员。他建议国家能够建立起监督官员们收入的组织，甚至官员的亲戚。如果他们在工作上有合作关系，那么他们的收入都应该得到监控。
毋庸置疑，腐败问题如今已经成为困扰俄罗斯的一大顽疾。俄原总检察长乌斯基诺夫曾一针见血地指出：“腐败是俄罗斯10年改革留下的祸根，与恐怖主义一样是俄罗斯之大害。”普京执政以来，一直高举反腐大旗，多次对寡头和腐败分子进行毫不留情的重拳打击，掀起过一轮又一轮的“反腐风暴”。2006年5月12日，普京曾创下一天之内解除17名强力部门高官的“反腐纪录”。2008年3月11日，俄共主席久加诺夫在谈及受贿现象的严重性时说：“如果想盖个公寓楼，建筑商就得给每名对此有发言权的相关官员手里塞些东西。”普京当时就斩钉截铁地说：“最好把那些手给砍掉！这也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我们必须坚持考虑这个问题，并做出反应。”
尽管如此，俄国内的腐败现象仍有愈演愈烈的迹象。有数据显示，80％的俄官员都有腐败行为，这引起俄罗斯老百姓普遍的不满和担忧。2008年3月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32％的俄民众认为，普京执政期间的不足是未能有效地打击腐败和受贿；18％的民众认为是没能限制寡头影响力；17％的民众认为是打击犯罪不力。对此，普京曾不无忧虑地说：“俄罗斯目前还没有成功解决腐败问题，腐败仍然是国家发展道路上的最严重障碍。”
假如媒体监督更加有效，可能迅速达到国家和社会希望的那种整体效果
对此，梅德韦杰夫上任伊始就开始亲手抓反腐工作。2008年5月19日，梅德韦杰夫在就任俄罗斯总统的第10天就主持召开了联邦反腐败会议，并成立了自己任总指挥的俄罗斯国家反腐败委员会，总统办公厅主任纳雷什金领导部门间工作组，总检察院负责协调执法机关的反腐行动。
2008年底，梅德韦杰夫正式批准了俄最新版的《反腐败法》。这部《反腐败法》进一步明确了“腐败”的定义，确立了预防和打击腐败的主要原则，为俄罗斯国家机关提高反腐工作效率指明了主要方向。据悉，新版《反腐败法》共有14条，涉及包括国家公务、利益冲突、税收控制等在内的各方面措施等。按梅德韦杰夫的话说，新《反腐败法》的正式生效，使俄罗斯上上下下从2009年一开始就可以用现代和高质量的法律制度来同腐败作斗争。
其实，早在2008年7月31日，梅德韦杰夫就明确表示，腐败是一个严重问题，只依靠刑法和刑事诉讼法不可能最终取胜。应该建立一整套法律法规，既涉及经济问题，也要明确规定官员地位和涉及国家行政的其他问题。为此，梅德韦杰夫签署了一项反腐计划，以加强国家的反腐败力度。这一计划扩大了国家公务人员财产申报的范围，财产申报制度涉及海关工作人员、军人、警察、法官以及候选法官，这些人员必须定期对自己的财产情况进行申报。相关部门如果对官员申报的结果产生怀疑，可以对其财产情况展开调查。
根据该计划，俄罗斯政府还专门建立了一个委员会，负责编纂《易腐败职务目录》。“易腐败职务”的工作性质涉及资源分配、国家采购、监督管理、干部任命等。那些身处“易腐败岗位”的官员将享受补贴，补贴数额与贪污风险成正比。不过，上述官员必须同时接受国家监督，比如监听其电话，公布其公务交往信息，以及确定其在劳动合同中个人合法工资所得上限等。据俄塔社报道，《易腐败职务目录》将所有“窗口部门”的官员纳入其中，并计划将其全部转为聘用制。目前，俄罗斯绝大多数官员并非聘用，解雇程序繁琐，且要给予大笔补偿金。新政策在18个联邦和地方机构试点，将视情况决定何时全面铺开。
根据这项反腐计划，国家机关中将设立内部举报制度，公务人员有责任举报同事的受贿行为或者受贿倾向。此外，对公务人员受贿行为以及商人的行贿行为将以同等力度进行惩处。与此同时，所有国家机关的人事部门将设立反腐败工作处，以对国家公务人员的行为进行监督。同时，俄国内将成立一个中央级机关，负责实施国际反腐败公约框架内的工作。
2009年3月10日，梅德韦杰夫在首次主持俄联邦反腐败委员会会议时强调，在全球金融危机和国家经济遭遇困难的背景下，“那些试图通过腐败攫取私利的人将被立即开除公职”。他还要求联邦和地方政府建立利益冲突调解委员会，联邦和地区公务员公务行为要求遵守利益冲突调解委员会的规定。该委员会应该变成起实际作用的机构，各部门可以按要求向这个部门提供公务员收入和财产情况。“拒绝与委员会合作、无视法律要求（的人）肯定应该从国家机关名单中开除出去”。
在强调“制度反腐”的同时，梅德韦杰夫还强调，俄媒体应在反腐败斗争中发挥更加积极的作用。他说：“假如媒体监督更加有效，内容更加丰富，在许多情况下可能迅速达到国家和社会希望的那种整体效果。”
对于“梅普组合”的新一轮“反腐风暴”，俄百姓自然拍手叫好。但仍有专家对这一系列行动能否取得预期效果表示怀疑。他们认为，俄腐败问题盘根错节，其深度和广度惊人，反腐要取得成效也非一朝一夕之功。这些反腐新举措可能会在短期内取得一定效果，但从长远来看，难以治本。
正如梅德韦杰夫自己所说的：“仅靠一部反腐败法还不可能完全解决问题，我们需要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措施。”因此，俄罗斯要想有效地打击腐败，似乎唯一的出路就是“制度反腐”。按照梅德韦杰夫的设想，俄联邦现行的“国家反腐计划”将有三大重点：第一，要完善反腐败的立法工作，消除现行法律中的漏洞；第二，要在经济和社会领域加大打击和预防腐败的力度，从根本上减少滋生腐败的条件；第三，要在全国宣扬反腐败的意识，让人民要树立相应的法律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