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自治，城市追着农村走
今年年初，北京市颁布了《业主大会和业主委员会指导规则（试行）》，规定社区首次业主大会的召开和指导由居委会负责。4月到7月底，北京全市约2500个社区居委会的换届选举投票工作全面展开。
选举现场
中国青年报记者在时代庄园社区居委会换届选举现场看到，有两人唱票，两人监票，监票的两人中一人是派出所的民警。有20多名业主参加，主持人是居委会党支部梁书记，街道办事处工作人员也全程在场。
在第三组和第四组唱票时，现场秩序有些混乱。有业主称选票被做了手脚，要求公开选票内容及选举人姓名和门牌号。选举委员会称此次选举完全是透明公开的，没有任何暗箱操作。“既然是公开的，为什么不让录像？为什么不能公开选票内容，让我们看看是真是假，有没有混水摸鱼？”有业主提出质疑。
梁书记告诉记者，这次选举是很公开公正的，特意要求选举人留下姓名，在监票时也是由另一小区人员负责，以避免记住选举人姓名。
但现场一名业主告诉记者，他怀疑第四组的选票有“猫儿腻”。“选票4天前就被选举委员会收上去了，我担心选票会被偷梁换柱。”
令业主们不满的还有，在选举之前，对报名的候选人没有进行公示，很多业主根本不知道候选人的“施政理念”。为防止选举被操纵，有业主号召大家在网上的小区论坛“晒”自己的选票。
因为小区管理上的一些问题，一些业主对现在的物业公司不满意。因此，业委会提出以招标形式重新选聘物业，但也有人反对。而这次居委会换届选举，业主们最关心的就是当选的业主代表“亲物业派”和“反物业派”各自所占的比例。第四组的选举结果是，曾带领业主维权的候选人落选了，开发商的家属当选了。
选举结束后，有业主在小区论坛上发帖说：“如果不能做到程序上的正义，那什么结果都是毫无意义的。对于本人所在小组的选举结果我表示强烈质疑，除非把每张选票都拿出来见见阳光。不敢公开房号的唱票方式就是暗箱操作，做贼心虚的最直接证据。”
在时代庄园，业主选举产生的业委会和居委会扶持另组的业委会并存的怪现象已经存在3年了，业主们都把这次居委会换届选举当成改变的契机。但今天的选举结果让一些业主有些失望。
竞选演讲
和时代庄园不同的是，北京市黄金苑小区在居委会换届选举前进行了“声势浩大”的竞选演讲。
4月9日下午，黄金苑业主王春阳头戴自制的小帽在小区院内演讲，向居民介绍有关小区居委会选举的相关规定，并指责居委会暗箱操作，呼吁小区居民联名要求居委会换届直选。帽子上写着“要求直选，征集联名”。
“以前我们一直以为居委会主任和副主任是上面派下来的，是公务员，今天听他这么一讲，我们才知道原来是由所有小区居民选举产生的。我们要求直选，维护我们的权益。”围观王春阳“宣讲”的一位业主说。
在黄金苑小区宣传橱窗里，贴着一张落款为3月27日的《黄金苑社区居民会议公告》，上面写着“经居民会议推举，成立居民选举委员会”，并公布了选委会成员名单。就是这张名单，让王春阳有了站在小区门口宣传的这一举动。
王春阳说，曾经有一个小区业委会主任提醒过他：“一开始就要注意选委会，还有居委会初步候选人提名权。我们很多人可能没听过这个权利，如果你不吭声，可能有人就悄悄地暗地里做了。”
选举研习班
“尊敬的各业委会、筹备组同仁，各位业主朋友们：社区居委会应该跟业主委员会一样，是居民们自己选举出来维护自己权益的自治组织，但是，多年以来，在农村村民自治有声有色开展的同时，城市居民却很难参与或不愿参与到社区居委会的选举中，致使部分居委会成为开发商和物业服务企业的代言人，绝大多数成为街道办事处的办事机构。”
3月25日，北京市业主委员会协会申办委员会（以下简称业申委）发出《基层群众自治研习班免费报名通知》，在开头这样写道。
这一研习班由北京市业申委和部分高校学者、律师联合发起，至今已举办两次，每次均有数十人参与学习。王春阳的竞选，就是从研习班上学来的。
选举研习班上，专家们告诉业主，参选居委会是有政治保障和法律保障的，这也是政府的要求。北京市人民政府令第54号《北京市居民委员会选举办法》第3条规定，“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指定、委派或者非经法定程序撤换居民委员会成员”，这就明确了居委会的产生办法。
“也就是说，居委会成员必须由居民选举产生，而不是由哪个机构任命产生。有的居委会是开发商、物业的说客，会挨家挨户说‘不要听一小撮人煽动闹选举’，不用害怕，选举是你的权利。”在台上演讲的专家对台下的业主们说。业主们不时举手大声提问，做着笔记。
“居委会有时会蒙你说‘外地户口不能登记选民’，不要相信。你要告诉他们：法律规定，常住1年以上就可以登记。”
“这个班办得真是及时啊。以前根本就不明白居委会是干什么的，还一直以为居委会是街道办的派出机构呢。现在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在居委会和物业之间奔波维权1年多的业主陈女士，参加完培训这样说。
这篇启事的主要起草人之一、北京市健翔园小区业委会主任、两届居民选举委员会主任任晨光在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说，近10年来的住房改革，催生了大量以业主为主体的城市新型商品房社区，尤其是《物权法》生效后，为了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广大业主迫切需要代表自己利益的组织，对群众自治已有了迫切需要。但业主们在维权过程中常常受到开发商及其指定的物业公司的阻挠，现在通过参选居委会，是践行基层群众自治的大好时机，也是广大业主维护自身利益的大好时机。”
“与其大家在受到社区居委会百般阻碍、成立业委会走投无路、选聘物业公司无从下手的时候长吁短叹，不如以实际行动落实宪法和法律规定的基层群众自治，推动居民直选或户代表选举，像参选业委会一样去积极参选居委会、参选居民代表，把社区居委会变成真正的居民自己的组织。”《基层群众自治研习班免费报名通知》中这样写道。
关键一步
“有些业委会出问题，就是卡在居委会这一关。有些地方干部不赞成小区成立业委会，居委会成员也用‘内定’的方式，这样影响了社区自治和民主。”北京市业申委召集人之一、新天第小区业委会主任张大宪说。
4月18日，北京市太平家园业主自发进行居委会换届选举宣传，一位老住户正在宣传时，物业经理带保安出现，“大庭广众之下，当场扇了老大爷一嘴巴，我亲眼所见，70多岁的人哪！一下就扇倒在地了！”太平家园业委会主任李有成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说。
北京市委在《北京市加强社会建设实施纲要》中针对社区管理问题时指出，“不断加强社区居民自治”，“拓宽民主渠道，依法实行民主选举、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保障居民群众的知情权、参与权、选择权、监督权，不断提高社区居民依法直接行使民主权利、管理社区公共事务和公益事业的能力，不断提高社区居民自我管理、自我服务、自我教育、自我监督的能力”。
“社区自治的目的，在十七大报告中讲的很清楚，那就是构建和谐社会。小区和谐促进社区和谐，社区和谐促进社会和谐。如果说和谐社区是一辆车，那么居委会、业委会就是这辆车的两个轮子，业委会的车轮以物业经济为中心，居委会的车轮以社会管理为中心。”北京市品阁小区业委会主任邵里庭说。
“当前基层民主的问题不是理论问题和政策问题，而是实践问题，即如何落实基层群众自治制度。没有广大业主的积极参选，这个基层群众自治制度是无法落地的，城市社区居民自治20年没普及，就是一个明证。”任晨光说。
民政部基层政权和社区建设司副司长王金华在谈到社区选举时说，城市社区选举的改革仍落后于农村基层选举的发展，2010年前要把城市社区直选覆盖面扩大到50％。
北京市政府也决定，今年居委会换届，要在规模适中、居民认同感较强的社区实行户代表选举方式。3月以来，在北京市西城区已有丰汇园等社区实践。据西城区民政局办公室主任王勇介绍，全区26个试点社区中有16个采取户代表投票方式。
本报北京4月23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