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死去的动物“活”过来
“能不能给我做个身长两米的猪骨骼标本,把它像龙似的盘在柱子上?”一个中央美院实验艺术专业的学生,为准备展览作品,慕名找到刘嘉晖。
“没问题。”刘嘉晖立马抄起电话,打给一个杀猪的:“明天给我送一个猪头,4头猪的脊椎骨加尾巴。”
39岁的刘嘉晖生在标本世家,太爷爷刘树芳,曾师从德国和日本的标本制作名家学剥制标本技术,是中国最早一批受过专门培训的标本制作技师,也是标本制作中“北派”的创始人。
当年,刘树芳在清朝农工商部农事试验场,也就是后来的北京动物园动物标本陈列室工作。各国送给慈禧的狮子、鸵鸟、蟒蛇、鳄鱼、袋鼠、鲸鱼等鸟兽死后,都由他制成标本。
“慈禧太后养的最后一只鹦鹉的标本,就是我太爷爷做的。”刘嘉晖说,“北京陶然亭公园早年那个鹦鹉冢,埋的就是这只鹦鹉的骨头。”
解放后,刘树芳重返北京动物园工作,带着两个儿子,完成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巨型剥制标本亚洲象的制作。
他的后人还剥制过毛泽东转战陕北时最心爱的坐骑小青马标本,周恩来养的鸟的标本,以及北京自然博物馆馆藏的合川马门溪龙骨骨骼等多种生态标本。
“做标本的人得天生喜欢动物。”刘嘉晖说。他从小养狗养鸟,常爬上房掏鸟窝,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爷爷供职的某科研机构标本室。“老虎、梅花鹿、金丝熊,那儿的标本可多啦!”他至今念念不忘。
刘嘉晖10岁开始跟爷爷学做标本,20岁已能独自剥制大型动物标本了。
“也许我天生就是做标本的料,干别的事都不怎么成功。”刘嘉晖笑称,他当过合同工,修过汽车,开过出租车,在图片社做过发行,在肯德基卖过炸鸡,还当过烧鹅仔的大堂经理和开关厂业务员。
2006年,刘嘉晖捡起了老祖宗的手艺,注册了北京清黎阁标本有限公司。这个名字也传自先辈。80年前,太爷爷刘树芳曾在京城开设“清黎阁制造标本处”,那是中国第一家标本营销机构。北平研究院动物学研究所、北京师范大学、北京四中都收藏有刘家制作的动物标本。
虽然挂起了祖宗留下的字号“清黎阁”,但刘嘉晖的标本公司开张半年,竟无人问津。直到他做了“标本世家”的网站,才有了第一张订单。
“我养的乌龟死了。”一个女孩按他在网上留的电话打来,带着哭腔问,“你能给乌龟做标本吗?”听到刘嘉晖肯定的答复后,女孩把那只巴掌大的死乌龟带来了。
“给宠物做标本是最难的。”刘嘉晖说,“宠物虽然死了,但它的主人都希望标本能和它活着时一样。”
比如一条黑白毛的贵妇狗标本,就让他费尽周折。标本做完还没干时,他得让主人来调整狗的表情,狗的主人觉得标本的“腮帮子有点瘪,嘴发尖,眼睛往外凸了”。等他改动定型后,主人又来电话了,要求把狗标本的姿势改成坐着的,嫌站着太累。不过,这时候标本已经定型,不能再改了。
蛇、马、龙猫、兔子、金丝熊……刘嘉晖做过形形色色的标本,最大的是身长2.6米的奶牛,最小的是拇指般大的五彩鸟。他给北京疾控中心做过30种有毒的海鱼标本,给总后的生态园做过梅花鹿、猫头鹰、鳄鱼、大雁等50多种标本。
“这活挺苦的,又脏又累,没毅力的人干不了。”刘嘉晖边说边指着工作室那只狼标本。
给死狼剥皮后,光清除皮下纤维,他就得动几万刀。然后,他用煮好的药水把皮浸泡15至20天,每天必须翻腾两次,否则以后会掉毛。等假体制作完成后,要刷上防腐剂,花两天时间安装,每天都在忙着整形。最后,标本要干燥15至20天,再来缝合,光尾巴就得缝几百针。
等这些都结束了,他再把牙龈和舌头做好,给唇和眼眶上颜色,要上两遍。这只狼标本,一共花了他一个半月。
眼下,刘嘉晖成为刘家祖业的唯一继承者。为了把手艺传承下去,他办起了培训班,教会了来自全国各地的20多个学员剥制标本。找他做标本的人多了,就连拍电影的也来买标本。不久前,有关部门让他填写了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项目申报书,还将在今年5月给他举办标本展览。
“我头半辈子过得挺乱乎的,后半辈子得过得踏实点。”刘嘉晖说,他有个远大目标,不但要把刘家手艺传承下去,还想成立中国北刘标本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