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英的“本色”
这个曾注册了“巾帼英雄”、“穆桂英”商标的本色集团老总,如今只有一个“本色”商标——罪犯。
从出名到被刑拘,她只用了闪电般的4个月。真正“雷人”的是数字:她3个月捐款630万元,可列胡润慈善榜第95位。传总资产38亿元,可排在杨澜(40亿元)之后,居胡润“女富豪榜”第6位。她的创富路径有期货投资、走私、贩毒、继承军阀遗产等多个版本流传。
坐在东阳的青瓦屋檐下,冲上新绿的毛尖,伴着江南的梅雨,她的故事听来像浓缩的山寨版“基督山伯爵”。
细雨冲刷出干净的青石板路,在一间法庭,她那被传得墨汁一样黑漆漆的事迹正在洗涤出真正的“本色”——非法集资,即刑法上的非法吸引公众存款罪。
两年了,吴英案终于进入审理阶段。不难想象,她长长的卷宗一定像公众两年时光的等待一样漫长、纠结。
没人会料到这个技校毕业靠做美容起家,在暴利的“羊胎素”狂赚一票后,能搅起一阵狂风骤雨。
她第一次亮相就注定有“故事”———长达两个多月的免费洗车点和洗衣店让整个行业陷入恐慌。她野心非凡——一口气投下12家企业,那还只是她设想中的区区“第一小步”。她不按规则出牌——推出的“买家纺送等值彩电”销售模式,让海尔都觉得“天方夜谭”。她手起刀落,做事决绝——只用15分钟,从决断到执行,现金买下40多套房产和30多间街面房。15分钟后,东阳房价升高。她奇思妙想——她的酒店设计独特,你可想象,你下榻的星级宾馆竟是溶洞?
没错,她的行径真的就像穿行在迷宫般的溶洞里。
她天生一副“好心肠”,3个月,她散财捐出630万元。她自称“生性大方”,“虔诚向佛”。
她心里有没有佛,我们不得而知,但她的行李包是有的——A货缅甸玉佛像。她的宝马车中随时带有两大行李包的珠宝——她悄悄告诉别人,它们价值好几个亿。
有钱人的行头自然是生意场上的“硬通货”——她买过法拉利,后来“飙”着宝马在义乌谈生意。
她知道人们眼红她,嫉恨她。她几近发誓:“我没洗黑钱,我的钱是干净的。”她从没结识什么军阀,她甚至没出过国,连香港都没有去过。
法庭正在揭开谜底。那金字塔般的民间借贷模型正在显现。入网的名单还在继续。
即便如此,明眼人看来,吴英只是浙江同类案件中“一件小案子”。义乌被称为“建在市场上的城市”,“义乌指数”被认为是全球小商品价格走势的“道·琼斯”。50个专业市场、5.8万个摊位,如果在每个摊位前停1分钟,需要120天。
整个浙江省民间融资规模在1300亿元~1500亿元。在这个“塔式”的借贷生态里,每个层面都深入到各个阶层,盘根错节,“谁也不知整个民间借贷网有多大”。
电影《无间道》里有句形容卧底警察的台词,“那些不专心做事,又好像在做事的人就是警察”。有人称,那些在义乌街头既没有铺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实际生意,又好像在做生意的人,可能就是民间借贷的操盘手。
一句话,只要你装得像个有钱人,只要你按约定还利息点,你就可以在这个游戏里玩下去。
从某种意义上说,吴英不过是一张试纸、一个切片,一个偶然的失败。
法庭上,吴英一再反驳:“我做生意的钱是借来的是事实,高利也是事实,但我没想骗他们的钱,我的钱都是用于公司经营的。如果没有被抓,我相信是可以还钱的。”
显然,她认为她的不幸是过早地中止了游戏,她本来可以通关的。
这个游戏其实很古老,就是“庞氏骗局”,钱生钱,拆东补西,没什么高科技含量。麦道夫如此,德隆系的唐万新如此,前不久潜逃的徐家父女也如此。
只是掩护的手段不同而已:麦道夫用的是“白璧无瑕”的从业记录,高尚的人品做抵押。国内的企业家或戴上“红顶商人”的帽子,或戴上“明星企业家”的头衔。
吴英成事,成在“像个有钱人”,但坏事,坏在“太像个有钱人”。
在看守所里,吴英写了30多张明信片给家人。她给结婚的妹妹写祝福的话“平平淡淡才是真”,要老公重新开始新生活,告诉父亲要保重身体,她还要求家人给她带减肥的“苦瓜胶囊”。
看守所外的父亲,读到她写下“当人生的方向坐标错误的时候,停止就是进步”时,满心凄凉。
再见吴英,她在法庭上振振有辞,其从容、干练让人觉得“她从来就没有停止”,她仍旧是当年叱咤商场的“女魔王”。只有一瞬间,她流露出小姑娘的一面。因为法庭上长时间站立,她悄悄踢掉脚下的皮鞋,光脚站了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