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洁癖
坐在电脑前,眼睛却盯着屏幕上的一块垢,用软纸擦净;又发现键盘上有屑子,小心翼翼地抠出;鼠标有了污渍、写字台面上有灰尘,继而又发现镜框脏了、书不整齐。目光瞟到地板——呀,有头发若干根,好像还有皮屑烟灰……
这么一路看下去,擦下去,扫下去,家处处不干净,深觉人真是好脏,明明昨天刚刚清理过的嘛!一个晚上的时光都用在了到处乱抹上。
躺在床上,腰酸腿疼,心里却很安慰,嗯,家里多干净呀——打个呵欠,唉,网络没上,书没看,没太多空儿跟丈夫说笑——净顾着说他“别乱动,把家都弄脏了”。
我每天心系打扫卫生,买来各种小刷子、洗涤液、漂白水、钢丝球,洗、抹、抠、涂、泡、拈,乐此不疲,稍有喘息时,目光所及,都不是欣赏成果,而是用挑剔的眼光,发现新问题,然后干劲十足地拎着抹布冲上去……
真是劳累,自己也觉得琐碎。但是,像是强迫症似的,哪儿不干净,哪怕有一根头发丝,都会让我心神不宁。
我问自己:“为什么你没看见家里美丽的蓝色地板、艳黄的布艺沙发、粉色的康乃馨,而只发现地板上有烟灰、沙发套该清洗,花瓶不够透明昵?”我又自嘲地给自己解释:我这叫透过现象看本质。
我羡慕我的女友。她的家定期、定时打扫,一周一次,每次两小时,由闹钟控制,绝不多拖一分钟。女友说:“有时间我宁愿多看一页书,而不是苛求我的地板纤尘不染。”她光脚走在自家有灰的地板上,席地而坐,把咖啡斟得扑出杯沿,头歪靠在粉墙上,听音乐、冥想,恣意而舒展。而我,再干净的地板也绝不肯光脚,有脚汗呀,地板踩出一个个迹子,又要洗脚又要抹地;怎么能把水渍倒得满处都是呢?不赶快弄干净会粘到衣服上;粉墙怎么能把油乎乎的头靠上去呢?反正不是将墙弄脏就是把头发弄脏,不可取不可取……
你看,连我自己都觉得累。我好像从来都不能专心地享受生活情调,总在想着一切结束之后该收拾哪里。
朋友中流传着一个关于我的洁癖的小笑话:一天,丈夫吃完饭大汗淋漓,他脱了衣服往地板上一躺,我尖叫起来:“喂,你把地板都弄脏了!!!”就是这一次,丈夫断定,我到了必须治病的时刻了。
丈夫曾疑惑地问我:“你有没有想过,到底这个家是为我们服务呢,还是被我们伺候?你一天到晚像个不眠不休的保洁员一样,累不累呀你!”
我也深切地感受到我这个毛病的恼人。经分析研究,结论是:强迫症——洁癖。爱干净固然好,但凡事有个尺度,过了,就成了毛病。将大量的时间精力都投入到永远做不完的清洁工作上,没了自己的生活,实在是一种不明智的浪费生命的行为。话虽这么说,这病要是得上了,治起来还真不容易。但我已认识到它的危害性,要以强迫来对付强迫。这是一场自己对自己的战争,我要对自己下狠手,并且要双赢:赢得洁净、赢得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