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照片对视良久，然后和老伴一同默默走开
阿姆斯特丹的忧伤与欢颜（图）
一群游客行走在展览“荷赛”照片的旧教堂前，附近就是红灯区。游人身旁的教堂上招贴着本届荷赛的大奖照片，美国摄影师苏奥拍摄的关于金融危机的画面。
本报记者赵青的作品“北京：电视机里的奥运会”获得体育特写类组照一等奖。
在音乐厅里优美的钢琴伴奏声中，获奖照片逐一展示。
萨尔瓦多摄影师Lissette Lemus在她的获奖照片前留影。
一位西方老者在中国摄影记者陈庆港拍摄的“走出北川”前注视良久。
“荷赛”经典照片“枪杀越共”。
本届“荷赛”的评委们。
阿姆斯特丹街头橱窗里的马丁·路德·金。
5月3日，高高悬挂在荷兰阿姆斯特丹音乐大厅的几张巨幅获奖照片下，来自世界各地的几百位客人正悠闲地等待着“荷赛”颁奖典礼的开始。“荷赛”的全称是世界新闻摄影比赛（WORLD PRESS PHOTO，简称“WPP”），由1955年在荷兰成立的世界新闻摄影基金会主办，自1957年举办第一届世界新闻摄影比赛以来，今年已经是第52届。
当天，有6位来自中国的获奖摄影师，来到了阿姆斯特丹，亲临新闻摄影的最高艺术殿堂。在那幅“走出北川”的照片前，一位西方老者放下手中的香槟酒，与照片对视良久，然后和老伴一同默默走开。十几米外，照片的作者陈庆港正眺望窗外，独自品味着杯中液体的味道。要不是参加此次“荷赛”的颁奖活动，这位来自中国杭州的摄影师也许已经重返四川，投入到汶川大地震的周年报道中去了。
人们衣着光鲜，三五成群地轻松交谈着。窗边摆放了一排电脑屏幕，大家优雅地端着香槟，一边欣赏窗外的风景，一边随手点击本届获奖照片和50年来的大奖照片。
有荷兰王子和王妃出席的颁奖典礼完美而浪漫，但贯穿始终的灰蓝色，似乎透露着一些忧郁。在颁奖现场，本届摄影比赛所有的获奖照片都逐一在舞台中央的屏幕上缓缓闪过，从明亮到渐暗。舞台左侧，一位身材修长、满头银发的老者，埋着头进行钢琴伴奏。从他指尖中流淌出的旋律舒缓而轻快，那些影像忽闪忽隐，像从哪里流出来一样。作品演示结束后，观众爆发出热烈而长久的掌声，像献给这座音乐厅里往常登台的高雅艺术家那样。前排一位日本获奖摄影师的太太挽着夫君，兴奋地鼓掌，在舞台灯的照射下，她脸庞的侧面线条柔和而充满着幸福的光泽。在场的所有人都应该能感觉到，在这大雅之堂，新闻摄影得到了尊重。可是，离开这座水边的音乐厅，离开阿姆斯特丹，如今的新闻摄影又会在哪里得到如此的尊重呢？
颁奖仪式上，因拍摄美国金融危机而获得年度大奖的美国摄影师苏奥获得了1万欧元的奖金。荷兰王子亲自为他颁奖，并同他合影。合影时，这位帅气的美国摄影师亲热地从背后向王子搂去，高贵的王子得体却坚决地用轻推的方式拒绝了这一身体接触。不知道这是否令苏奥感到有点扫兴。实际上，今年的经济形势恐怕才让苏奥真正沮丧。以前，他的工作非常繁忙，但金融危机爆发后，他就几乎无事可干了。这位世界新闻摄影的大奖得主，担心经济危机会让他改行，所以不得不寻找摄影之外的其他工作。他的遭遇正明白无误地表明，他用莱卡胶片相机拍摄并打算继续追踪的这场危机，绝对是真实的。
今年“荷赛”的业务交流活动中，颇受瞩目的美国女摄影家南·戈尔丁受邀作演讲。她生于1950年代，14岁时离家出走。她曾用摄影赤裸裸地记录了包括自己在内的部分美国青年的真实生活状态。她在浴室、卧室、酒吧等私人空间里拍摄，表现的多是亲吻、睡觉和性爱方面的私密活动。她的这种“视觉日记”打破了摄影者只是旁观者的惯例，开创了一种大胆将私人生活纳入纪实摄影视野的新型体裁。但一直以来，南·戈尔丁的这种方式与讲究客观、责任感的传统新闻摄影是格格不入的，与新闻摄影圈似乎也不大沾边。所以，她在“荷赛”的出现使地板上都挤满了好奇的青年男女。台上，这位50多岁、有些发胖的女性依然个性鲜明，容易兴奋。在演讲中，她嘲讽了新闻摄影所标榜的“真实性”后，又对面前的几十位以新闻摄影为业的获奖摄影师揶揄了一番。台下，人们回以宽容的笑声。在她放完那些一如既往的私人照片后，换来的是“荷赛”执行主席亲手捧上的鲜花，以及年轻人送上的欢呼和尖叫。拥有52年历史传统的“荷赛”也正变得越来越开放，越来越宽容。
实际上，荷兰一直拥有繁育视觉创造力的土壤。荷兰是发明油画、是诞生伦勃朗和凡高等伟大画家的地方。在首都阿姆斯特丹，大街小巷，商铺橱窗，照片随处可见，影像无处不在。闹市一角，美国总统奥巴马像是个迎宾员，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向来往的行人讨好地微笑；荷兰女王的画像和照片从王宫到跳蚤市场随处可见；伦勃朗的名画“夜巡”成了巧克力的包装纸；红灯区附近同性有关的影像更是铺天盖地。整个城市似乎被裹胁进了庞杂的视觉漩涡之中。
“荷赛”颁奖期间，获奖照片正在阿姆斯特丹的旧教堂展览，并对市民开放。离教堂不远，有一座合法的红灯区，最近的橱窗女郎距离教堂也不过十几米远。来往的行人，分不清哪个是去教堂，哪个是在找橱窗女郎。在这约束与放纵之间，精神与肉体之间，所谓当今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新闻摄影比赛的照片安静地树立着。
教堂里，参观获奖照片展览的观众用各种语言记录着他们的感受。其中一条留言用英文写道：“让上帝在他的房子里看看他的世界吧。”其实，这些照片，这些照片中的照片，不都是上帝的眼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