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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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红楼

秦可卿:修成仙女好辛苦

■周珣

中青在线-中国青年报    2009-05-19    [打印] [关闭]
    葛优在《非诚勿扰》里大拍舒淇马屁,赞她是仙女级别的,“人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在仇人眼里都是西施”。殊不知真的仙女,不但情人仇人,女人老人都一并通杀,至高境界,叫作“人人眼里都是西施”。

    这样的仙女,在《红楼梦》里就有一位——十二钗之一、贾蓉之妻秦可卿。

    黛玉、宝钗都是顶级美女,而秦可卿乳名“兼美”,“风流袅娜,恍若黛玉,鲜艳妩媚,似乎宝钗”,兼具两大美女之独特气质,说可卿是红楼第一美女当不为过。

    仙女级的外貌之外,可卿的智商和情商也非同凡品。

    她的智商高,看得出荣宁二府“盛筵必散”,警示熙凤“于荣时筹画下将来衰时的世业”,既有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也有预留退步的具体措施,见识不凡,思虑周密。

    她的情商更高。用她自己的话说,是“一家子的长辈同辈之中”,“从无不疼我的,也无不和我好的”。和丈夫贾蓉相处,“他敬我,我敬他,从来都没红过脸儿”;和公公贾珍的乱伦关系曝光之前,婆婆尤氏为她的病,“心里倒像针扎似的”。古往今来最困难的相处难题之婆媳共处,在秦氏这儿化解得如鱼得水,尤氏对她的评价是“这么一个媳妇,这么个模样儿,这么个性情的人儿,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

    在家族大家长贾母心中,她“是个极妥当的人”,“生得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得意之人”,地位尊宠;和厉害的当家婶娘凤姐,她建立了特别的友谊,素日“厚密”,不时会单独邀约过府游玩。和凤姐交好,一要她看得上你尊重你,二要她不敌视你防范你,低了不行,太高也不行,秦氏恰到好处。

    可卿死讯传出,“那长一辈的,想她素日孝顺;平辈的,想她素日的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她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她素日怜贫惜贱,爱老慈幼之恩,莫不悲号痛哭”,宁国府“哭声摇山振岳”。这样的场面,这样的人缘儿,红楼十二钗中,也只有可卿一人吧?

    这么一位无可挑剔的仙女,会让人对人无完人的常识性判断产生动摇。她的美兼领钗黛,比黛玉好相处,比宝钗肯说话,比探春更早更敏锐地看到大家族的枯荣前景,比熙凤更秉公更明晰地设计出防御之道。

    在一个几百人的大家族里,她拥有上上下下所有人的爱护以及爱戴。

    除了仙界来客,谁有这种姿质、这份本事?

    从这个角度说,刘心武把“红学”发展成“秦学”,奋勇考证仙女级美人儿秦可卿的身世背景,太可以理解了。就是曹雪芹本人,也是把可卿归入仙女级别的,在宝玉的梦游太虚幻境之时,可卿的另一个身份,正是警幻仙子之妹。仙女是怎样炼成的?

    修到这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境界,出身寒微的可卿付出了多少心力,虽难尽知,书中还是透出了些消息:

    第十回,婆婆尤氏对贾府亲戚金寡妇说:“你是知道那媳妇的:虽则见了人有说有笑,会行事儿,她可心细,心又重,不拘听见个什么话儿,都要度量个三日五夜才罢。这病就是打这个秉性上头思虑出来的。”

    给秦可卿看病的张太医,也说:“据我看这脉息,大奶奶是个心性高强聪明不过的人;聪明忒过,则不如意事常有;不如意事常有,则思虑太过。此病是忧虑伤脾,肝木忒旺,经血所以不能按时而至。”

    看见了吧,把自己往仙女级打造,哪儿哪儿都做到最好,是有心理、身体的双重代价的。

    心性高强,思虑太过,成天琢磨掂量怎么才能把一切做得更好。常年以仙女的标准要求自己,追求完美,期冀做到让人人、处处、时时满意,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谨慎度日,实在是一种很紧绷的状态。

    绷到极限,就会出状况。

    读书的时候,班里最漂亮、最乖巧、学习最好的一个女生,率先早恋,对象是一个好打架斗殴、随地吐痰的体育生,全体师生加家长都被雷倒。

    就像从前老想不通,仙女一样的秦可卿,怎么会和浪荡无行的贾珍搅在一起,而且,还冒着乱伦的天下之大不韪呢?

    那些最出人意表、令人瞠目的作为,往往出自最循规蹈矩、最严于律己的人。

    秦可卿之于贾珍,是一个熟女和一个浪荡中年的欲望纠结,也是一次最离经叛道的彻底释放。被仙女形象累狠了,她的身体、她的欲望、她被压抑的自己,都需要放松。

    某一个诱惑到来的时刻,魔瓶被打开了,仙女可卿与荡妇可卿合二为一。

    仙女不是好当的,修为千年、崩塌瞬间。华美耀目的袍服之下,一颗心不知道是怎样的千疮百孔。

    那些精装杂志,成日价谆谆教导,怎么打扮怎么做饭,怎么做商界女强人,兼任贤妻良母好情人,怎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必须学会叫床。真是误人!那是仙女级别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得了吧,太追求了,辛苦不说,还容易崩溃。

    现成的例子,辛辛苦苦维系经营了多少年恩爱夫妻、贤妻慈母形象的伊能静,还不是发了离婚声明?照说离个婚,在影视圈寻常事耳,但伊能静之前把自己打造得太“仙女”了,让公众无法接受“美丽教主”不完美的一面。

    但凡仙女、教主,都是吃力不讨好的角色。做个一般意义上的六七十分好女人,只怕幸福指数还高些。

    不见所有的神话传说,都是仙女想下凡,对庸碌但结实的人间无限向往。惟一想上天的嫦娥,悔得肠子都青了,“碧海青天夜夜心”——那种深深深深的寂寥无助,也是可卿心底的吧,如果活着。

    所以,她一根绳子吊死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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