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谢的干枝梅
这颜色太熟悉了。记忆里最后那一束，也是从坝上带回来的，在一个大雨天送给别人，被精心地插在房间一角。那一整天，整个房间，包括笑容，都被染得发紫。
有时候，送花像是送个承诺。这样看来，干枝梅尤佳。卖花的是个农村女人，推销手段也很业余，只是反复强调，这花儿，能放得时间久着呢。
花期就跟感情一样，明明都很短促，人们却就盼着它长久。难怪这女人的干枝梅，飞快就卖掉了很多。
后来才知道，它的花期还真是很长。不需要水，不需要爱护，扔在角落里，不管放多久，看上去容颜不改。
不过，仔细看才发现，花瓣早就因为缺少滋润，兀自干巴下去，一碰就碎成粉末，散落一地。但粗粗看去，那淡雾一样的颜色，宛若从前。只可惜，花的颜色虽然长久了，人的心思却不能。一束花的情意，毕竟不能经年累月地弥补生活的裂痕。
外表看上去还很光鲜，其实早死去多时了。这花期长久的干枝梅还有这层意思，那个卖花的女人倒是没说出来。
就算说出来，谁又愿意听呢？拥有的时候就挥霍，哪里会想那么多最后的事。
等最后的时候来了，一笑两无声，连音讯都懒得通──这不就是你刚刚发生过的都市故事吗？
结果，过上几年想起来，最怀念的居然是那束花。最大的疑问就是，它经历了这么多年，仍然灿烂如昨吗？想得久了，干脆连坝上草原，连卖花的那个粗壮女人，也一块儿当成难得的记忆，放在心里。
直到这新的一束花再送过来。
据说，这些花是寻常地开在坝上某片毫不起眼的野地里。也许刚开不多时，一场雨，就被人拔了，放到人来人往的集市上，等待来自城市的寻芳者。当年，我就是那样从城市里来，带着贪婪和欲望把它买走，用来做爱情的注脚。后来，爱情没了，注脚自然变得多余。
经年之后，人们早就各奔各的日子，只有一束旧花，一抹旧色，还死死守着一段早就干枯掉的旧事，不论多久，都等不来翻新的日子。
想至此，看看手里这一捧新花，忽然觉得，干枝梅花虽然持久，却不得不因此看完所有故事的结局，倒不如早早谢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