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眼
之一:懦弱
北京大学近日抡起锤子,开拆南门25号楼,以兴建新闻与传播学院大楼。鉴于该校有为建国际关系学院大楼而拆掉校内清代四合院、为建教育学院大楼而拆掉近现代优秀建筑群中的南门27号楼这样的恶劣先例,以及计划毁掉部分燕大原址和清代旧园,拟建国际数学研究中心这样的恶劣“未遂”,一时间争议声又起,直指北大毫无文物保护意识。
其实,旧楼不是不能拆,新楼不是不能建,问题核心也不在文保,而在于这一拆一建间所透出的,骨子里的那团懦弱。
看看这懦弱的学科,新闻学院、教育学院、数学中心……文的理的、新的旧的,无一例外,仿佛缺了一栋堂皇的大楼,就没有自立于北大的底气。看看这懦弱的大学,仿佛不能一栋接一栋地兴建大楼,就坠了声名,就维系不了昔日的荣光。看看这懦弱的社会,仿佛把自己的价值判断统统付与鲜亮的躯壳与空洞的形式,没了这些,也就失了定夺的圭臬。还有懦弱的理想——或许根本就没有理想。
北大曾是勇气的象征,大学该是诗人所言“我不相信”的田地。现在,这里等待收割的,只剩懦弱的隐喻。
之二:错乱
这是一出黑色幽默剧。西安市殡仪馆,杨老先生的追悼会即将结束,吊唁者开始瞻仰遗容。这时发现不对劲,“这不是我爷爷!”孙女说。此前遗体被推入告别厅时,杨家人已提出过质疑,“面容差异很大,不像我们的亲人”。工作人员却坚称不会有错:“遗体在冰柜里一冻,再一化妆就是这样的,会有些差异。”
正在这当口,从另一厅跑过来四五个人,看了看遗体,大声喊:“这是我们的亲人!”遗体是吕先生。他的追悼会也在当天开,预定时间到了,可工作人员说:“还在给遗体化妆,没准备好。”吕家人渐渐着急起来,开始到处寻找。听到这边杨家人的动静,过来一看,才弄清实情。
不评事,以免对亡者不恭。但这出小意外,实在可构成纷纭世象的一角隐喻,像极了殡仪馆浓缩人的一辈子。说这是个转型时期,莫若说我们这个时代充满了错乱。憎公权的大而无当,莫若详加分析权力的错置和乱用。忧私权的弱不禁风,莫若仔细考量权利的无处对接。
因为一次小小的错乱,殡仪馆内,悲伤无处安置。而若不矫正那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错乱,这个命运共同体的前途何处安置?
之三:粗暴
上海市民方宇清发现市规划和国土资源网的“上海百年建筑”专栏中,不仅把部分建筑所属区县标错,把优秀建筑称号的颁布方写错,还有不少语焉不详的地方,比如被评为市优秀建筑的时间等均为空白。他向有关部门反映后,得到答复:将及时作出整改。然而他等来的整改结果,却是把“区县”和“优秀建筑”两项,不管对错,全部删掉。
云南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的一处湖泊,大屯海,被检测出严重污染,砷含量超过国家标准近百倍。州环保局表示,他们去年就发现了砷污染的情况。然而对于记者提出的查看监测数据的要求,一名官员称:环保部门的监测数据是保密资料,不能外传。
粗暴的执行,粗暴的应对,网上网下,都见着一个傲慢的幽灵在肆虐。这便是权力运行的隐喻。给了你们的,是施舍,可以随时收回;不想给你们的,定性为机密,便不受监督。
这只是两件可以简单了结的小事,在另外许多细密而周详的操控中,别忘了,权力的隐喻依旧有效——它逃不脱粗暴的“原罪”。
之四:莫名
从2006年开始,重庆巫山县骡坪村一群老弱病残的村民自发出钱出工,靠肩挑、背扛、手刨,花了3年时间,在山崖上抠出一条10公里长的路。近日,远在德国学习的巫山县县委书记表示,要把这群筑路人的手做成手模,收藏进博物馆,供世人学习铭记。而当地交通部门称,之所以一直没给村里修路,是因为财政吃紧。
抠路是一层隐喻:即便在最艰难的时世,也千万不要低估民间的演进能力和自我完善的勇气。县委书记的解读是另一层隐喻:民间的自发行为须被收编入行政谱系,做事,可以不参与;叙事,一定要主导。至于财政那摊儿嘛,权且算作一通反讽:我“抠”,所以你们得自己抠去;你们抠完了,我也就“不抠”了。
这则故事,妙在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