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公益律师心中的卖牛肉小男孩
开栏的话
自2004年“12355”青少年服务热线统一号码启用以来，“12355”不断发掘青少年法律维权、心理咨询、升学就业等各方面的需求，致力于推动青少年需求与社会服务资源供给的有效对接。
2006年9月8日，全国12355青少年服务台建设工作会议在北京召开。以此为标志，共青团组织开启了在全国、省（自治区、直辖市）、市（副省级城市和地级城市）三级建立12355青少年服务台的探索。
如今，这个号码已经超越了5年前单纯的“服务热线”定位，逐渐成为共青团组织直接面向青少年的综合性服务窗口和平台。
为了记载“12355”青少年服务台5年来的蹒跚脚步，为了追踪那些推动青少年权益保护工作不断发展完善的经典案例，本版从即日起推出“12355”专栏，期待您来稿分享经验和心得。稿件请发至zhangxin＠cyd．net．cn
栏目主持人：张欣
最近，在安徽省合肥市三里庵飞虹菜市场里，很难再见到卖牛肉的小男孩王斌（化名）。见着打听王斌的“生面孔”，生肉摊位的小商户们总要对来人上下打量一番，“你是谁？”“找他干吗？”
如此警惕事出有因。去年3月20日，也有人来找王斌，拳打脚踢，还动了刀子，把孩子砍伤，孩子被送进了合肥105医院。
这个14岁的男孩命运令人唏嘘：母亲早逝，父亲又因车祸丧失了劳动能力，生活不能自理。王斌只好辍学摆起了牛肉摊，挣钱养家，供弟弟读书。出事前几天，有市场管理员来找王斌，叫他把“好地段”让出来，给出得起价钱的商户。王斌不从，这才招来了灾祸。凶手逃之夭夭，王斌的医药费陷入困境。朋友替他抱不平，手举白布“状纸”出现在合肥论坛上——“凶手受人指使光天化日拿刀砍人，被砍人既（竟）然是少年！”
王斌的不幸引起了网友的关注，其中就包括安徽省12355青少年服务台的志愿律师们。情况被反映给服务台负责人姚炜耀。
姚炜耀带上一名公益律师赶到医院，王斌躺在病床上，刚刚接受缝合手术，头顶上一道红肿的刀口令人触目惊心。“当时孩子情绪特激动，充满了焦虑和愤怒。”姚炜耀从王斌的言语中听出了危险的苗头——他要报仇。姚炜耀向王斌承诺，替他讨回公道，同时联系了一名心理咨询师开导孩子。
案情已经很清楚，缉拿凶手是公安机关的职责，对于“12355”来说，当务之急就是筹钱，让孩子安心治伤。王斌住院的5000元是好心人凑出来的，接受医疗护理期间，每天至少还要花费200元，这个多灾多难的家庭实在难以负担。
好在姚炜耀知道去哪儿筹钱。他是全国律师协会未成年人保护委员会派驻安徽省的专职律师，2006年5月，团安徽省委和省律协合作开展未成年人保护工作，姚炜耀被派往“12355”青少年服务台坐镇。他知道全国律协有笔“新起点”小额爱心基金，专门针对权益受到侵害未得到补偿的未成年人实施援助。他打了份报告，替王斌申请到1000元，先把眼下的难关渡过去。
实际上，姚炜耀一直知道从哪里筹钱，来保证服务台的运作。
团组织运筹下的“12355”青少年服务台，大多面临相同困境——缺钱，少人。安徽省“12355”青少年服务台也是如此。
服务台办公室隐匿在省团校大院一隅，在一栋出租的办公楼外，“12355”的牌子与一家工程咨询公司和会计公司的牌子挤在一起。办公室不大，却足以安放服务台唯一的接听座席。姚炜耀几乎包揽了服务台全部维权案件的接听、记录甚至回访工作。
当然，他也在省内组织了30多名志愿律师参与案件受理并提供法律援助。可志愿者不是免费劳动力，长年累月自掏腰包，谁还能负担起这份“志愿精神”。服务台没钱，一年就500元经费。姚炜耀也不急，因为他特殊的身份使服务台“脚踏两岸”，成为省律协与团省委间的一座桥，“两岸”的资源都可供使用。
“公益律师在论坛上发现王斌的案子，为什么直接找到服务台？”姚炜耀告诉记者，以服务台志愿律师身份办理青少年维权案件，可以向全国律协申请1000元办案补助，程序非常便捷。如果“自己做”，光报审开销就要绕一大圈。工作经费有了保障，人力资源被更紧密地聚拢在服务台周围。
“12355青少年服务台是全省法律工作者联系交流的平台。”姚炜耀认为，对未成年人保护工作者来说，比起省律协，“12355”这个平台上可利用的资源也许更多。“省未成年人保护委员会办公室就设在团省委权益部，省未保委成员单位可包括省内大部分厅局级单位呢。”各种资源都被整合在了“12355”综合平台上。
拿到爱心基金，姚炜耀又为王斌指派了一名律师免费提供法律服务。凶手归案后，志愿律师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赔偿的同时，多次与被告人家属协调沟通。最终，被告人为取得受害人谅解，同意给予高于法定数额两倍的赔款，王斌获得了一次性赔偿款3．7万元。
王斌的案子结了，姚炜耀的忧愁却久久不散。他认为，类似的案件暴露出“12355”服务台目前存在的一些问题。
王斌幼时随父母到合肥打工，一家人的户籍都在老家肥东，这让他和弟弟被隔离在政策阳光普照之外。比如，他无法在合肥当地申请低保补助。这种情况下，尽管尚处于国家规定的9年义务教育阶段，王斌也只能选择辍学养家。
这就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站在社会救济边缘的孩子们，本应该是“12355”青少年服务台关注的重点对象，却因为走出了学校、社区的视线，而成为“12355”服务的盲点。“对这部分青少年遇到的问题，我们还停留在事后补救上，想做到事前预防，很难！”姚炜耀感慨。
然而，面临的困难还不仅仅在于防范。
6月10日中午，姚炜耀带着记者找到王斌位于菜场尽头的那间廉租房时，只有他的父亲瘫卧在家里那张大木板床上，身边的电饭锅内胆上沾着干瘪的米饭粒。他口齿含糊地告诉我们，两个儿子都在105医院。
原来，王斌的弟弟在学校跟同学打闹，从三层楼上跳下来，摔伤了手臂。姚炜耀又赶到105医院骨科病房，详细了解情况后，他提出替孩子向学校争取赔偿。王斌还记得这个帮过自己的律师哥哥，但对于他的突然造访却感到有些意外。
姚炜耀告诉记者，服务台对经手个案的追踪服务一般不超过三年。王斌的官司结案后，他同一名心理咨询师一起对王斌进行过一次回访，看孩子精神不错，赔款也已经拿到手，就没再跟踪回访。“如果没有这次采访，我们还真发现不了这孩子又有需要了。”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姚炜耀反复念叨着。下一步，安徽省12355青少年服务台的目标，就是建立起一套完整的事后回访和反馈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