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在原点重聚
也许,在你看来,我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富家子。可你知道吗,兴趣班,爸爸给报的,因为没有特长就进不了理想的小学、理想的中学、理想的大学。我不明白,未来那么远,有变化莫测的可能性,为什么要预支我的人生?
可大人说了,“我们为了你好”。于是,大多数的周末,我在琴房里和妈妈的单车上度过了。常常看见商店的橱窗上映出一个小琴童的身影,他孤独吗?他怨恨吗?
这时候,你在哪里呢?你还在村小学的操场上,与同学们跳绳、撞拐、快乐地玩泥巴。奥数的战场离你很远,“素质教育”也是遥远的名词。贫苦中的“自由”,很难得呢。
到了中学就会好一些了,我这样幻想着,特别是当那么多证书、那么多成绩摆在长者面前的时候。可高要求也随之而来:要代表学校参加状元赛,谁让你是优秀生?天哪,你也开始讨论漂亮女孩了吗?
付出,不是全无回报。若干年后同学会,女生们微红着脸提起,进清华附中的男孩,都是神!她们夸张地说。
做神仙,真的很酷吗?什么比得上做一个真正的人重要?
所以,当你听见我感叹“高中才开始上晚自习,多幸福啊”,千万别觉得我惺惺作态。就像看到你冬天穿一件衬衫,大摇大摆地行走在寒风中时,我的惊叹也是由衷的一样。
现在,当我们津津乐道如何在这场不知何时触底的国际金融风暴里为将来布局,间或在对往事的追忆里,相互捶一拳骂一声:“你有我苦?少装!”
苦难一旦被战胜,就不成其为苦难,而是向世界证明自己的资本:我来了。对于出身地不同的同龄人而言,苦难有不一样的含义:有“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型的;也有“苦其心志,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的。前者陷入交不起学费的窘迫,后者可能陷入别样的迷茫。
迷惘,是青春病,不为出生地拘役,不因你是“城市人”或“农村人”而轻判。时代的命运和苦痛,也是由一代人共同承载的。
就这样,在短暂的时光交汇中,我们相逢,在瑕瑜互见中达成片刻的了解,又迅速地分道扬镳。你的目标是迅速地攒够20万,娶妻生子,回馈父老。我呢,房子或许不是目标了,但实现自我的苦楚仍时时困扰,一个进退维谷的小公务员,一个目睹不平之事却又不能说的郁闷小青年……
漠不关心、不问世事、寂寞、风流、逍遥游,成了我的外壳;正如努力挣钱、买田置地,成了你的外壳。我们假装卖力地向对方划去,内心却清晰地明白:“对方绝不是自己的彼岸。”
彼岸是什么?
彼岸不分城市与农村。家园的美丽洁净是一致的,我到你家去,看到水、电、道路都通了,村庄回归原有的模样,池塘不会变成露天垃圾场;而你到城里去,也不会抱怨这里密度太大,晚上看不见星星,天空是蓝的,人心是静的,市民们脚步悠然。
彼岸是毕业生不为谋生而留京留沪,也不因对房价绝望萧索地返乡。去或者留,只因为喜欢不喜欢。收入,不用担心,大城市小村庄,不会差得太多,性价比十分相宜。
然而,彼岸绝不是轻易能到达的。它可能穷尽我们的一生。你和我,也绝不会以相同的路径奋斗。大学里的情形很可能会重现:我们将争执、辩论,最后打上一架。
但奋斗终究值得。
向着一个大方向各行其事,是新族群的烙印与特征。只有你沉重的一半,或者只有我“轻盈”的一半,都是不完整的。让我们从地球上的同一个点出发,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渐行渐远,山高水长。
有一天我们将在原点上重聚。那一天还会相视一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