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众不同算不得理想
此片中的“革命路”是主人公所住街道的名字。但是看完片子,就知道“革命”一词还有一层含义是指“根本改变”,从这个意义上说,这部“革命之路”的确关乎“革命”——却是关乎两个人、一个家庭,而非一个国家的根本改变。
故事大意是:一对中产阶级的夫妻,男的上班,女的在家料理家务,这样的日子周而复始,双方都感觉厌倦和绝望,直到有一天,一心想要与众不同的妻子提出一个大胆的计划:“移居巴黎。然后我去做秘书,你去做你喜欢的事。”这个计划像强心针一样让他们着实兴奋了一段,但是,却由于丈夫的升迁和妻子的意外怀孕而告终。于是,婚姻危机发展到极致,妻子最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部片子表面上看是讲中年危机和婚姻危机,实际上,“中年”与“婚姻”只是事发的引子而已。
他们今天的问题,出在昨天甚至是前天。
他们的问题,不是靠移居巴黎就能够解决的,真到了巴黎,要不了多久,他们又会产生厌倦甚至还会产生破灭感。因为他们的问题用心理学术语说就是“自我同一性”问题没有解决好。这个概念是心理学家艾里克森提出的,指一种具有连续性和一致性的个人自我行为能力和相应的行动,也可以概括为对“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将往何处去?”这三个问题的明确认识。
这对夫妇年轻的时候,没有搞清楚在这个大千世界中,自己是谁,从哪里来,以及究竟该往何处去。年轻时他们随波逐流,跟着潮流而不是跟着自己的心走,到了中年,当他们拥有了年轻时无比向往的中产阶级生活时,却被巨大的空虚和不快乐所缠绕。
他们今天的空虚和不快乐在于男的没有坚持自己的理想,而女的根本就没有理想。表面上看,女主人公April有理想和信念,因为是她提出了如此大胆的变革计划。但是,她要“与众不同”的梦想算不得理想,那只是自卑者的人生目标而已。因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而她所希望的“与众不同”在本质上只是要优越于他人。她的那个到巴黎做秘书然后养活丈夫的梦想更算不上理想,而且只会为新一轮婚姻危机、中年危机埋下伏笔。
所以,按照精神分析的观点,那个阻止计划实现的意外怀孕绝不是意外,而是她的无意识在阻止她的变革,也是她无意识中放弃变革的表现。因为她的无意识知道她的问题不是什么理想破灭,而是根本就没有过理想。
我们可以简单设想一下,假如他们到了巴黎,假如丈夫真如妻子设计的一样成功了,那时妻子会怎么样?她发自内心为丈夫高兴的时候会很短,更有可能的是,她会摆出恩主的架势:“你看,要不是我,你哪里会有今天?”或者她会摆出受害者的姿势:“你看,都是为了你,我才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而丈夫,会在最初的感激和内疚之后,变得不满甚至愤怒,他会从一个受惠者,变成一个迫害者,而那个妻子,则会从一个拯救者变成一个受害者。于是,他们的婚姻,会陷入新的更大的危机。
她不知道,只要她一天不开始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她就一天得不到安宁,在美国得不到,到巴黎同样也得不到。她不知道,到巴黎,只是她又一轮追赶潮流,或者说是要“与众不同”的尝试。除非他们自己能够改变,能够革自己的命,能够真正思考并寻找到有关他们是谁,将往何处去这样的答案。
就像物质不灭一样,人生的任务也是不灭的。他们青春期没有解决的任务,几十年后成为他们中年危机、空虚甚至绝望的根源。
他们不了解自己,不了解人生,他们不知道,每个人的内在自我真正想要的不是“与众不同”,而是能够做最好的自己,具体说就是能够做自己喜欢、擅长或者热爱的事。做自己喜欢的事,人到中年,不仅会收获事业的成功,而且还会收获丰富的副产品:名与利。
但是这对夫妇,年轻时他们没有花力气去找,而只是跟着潮流走;中年时虽然拥有了很多人都拥有的一切,却没拥有能够让他们快乐的最重要的一种感觉:生活满意度。
过着别人的生活,而想有满意度和幸福感,显然不现实。
由此看来,如果我们不想在中年遭遇危机和空虚,我们在年轻时就要努力找自己并做自己,那样的中年,才会既充实又快乐;如果我们蹉跎青春而又想在中年时拥有幸福和意义感,那就要有勇气在中年做出有意义的改变;如果我们做不到重新选择,那么我们至少要学会喜欢自己现在所做的。
如果人到中年,既没有做成自己喜欢做的,又无法喜欢自己所做的,并且没有勇气和能力去改变现状,比如这对夫妇,那么,中年危机和空虚就是必然的。
所以,我们的中年快乐还是不快乐,空虚还是不空虚,由我们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