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岁老院士成最高龄博主
93岁的南开大学教授申泮文院士在打字。本报记者 张国摄
老实说,申泮文不太乐意总是读到那些客客气气的留言。就像当人们在南开大学校园里遇见这位年过九旬的中国科学院院士,总是恭恭敬敬喊一声“先生”,网民在他的个人博客上留下的,也多是寒暄之词——“您是南开的骄傲”,或“祝您健康长寿”。
总有晚辈表达惊讶:哈,90多岁的爷爷也在上网?最高龄的博客!
为了照顾博主的视力,一些人留言时故意将字体放大。
其实,申泮文最想读到的,是针对自己提出的教育改革思路的畅快的讨论,哪怕是激烈的反对。
这位1916年出生的化学家,可能是中国教龄最长的化学教师,讲课时从不喜欢鸦雀无声的教室,也希望博客里不要一片安静。
正因如此,“申泮文教育家博客”开设两年多来,每当有人表示赞同或反对他的主张,他总是在对方的留言之后跟帖,写得认认真真,令那些陌生访客“受宠若惊”。
确实,大概还没有谁像申泮文这样,对待博客如此认真。在开博之初,他自费印刷了2000份“博客小报”,利用一切机会发给师生传阅。这位老全国政协委员,甚至托人将“博客小报”带到了全国政协会上。
他开博不是为了消遣。2006年下半年,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主持召开一系列研究教育改革的会议。申泮文得知消息后,想将自己关于教育改革的想法宣传出去。恰在此时,天津一家网站主动邀请他开博。
取名“申泮文教育家博客”,一是缘于博主的职业,二是出于开博的目的。“中国教育不改不行”,他说。
在这里,人们可以看到他提出加强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的主张,介绍南开老校长、大教育家张伯苓先生,解读自己的老同学、生物学家邹承鲁院士的教育建议,或是强调“实践科学发展观学习应该落在实处”。
有时,他也轻松一下,比如在出席母校西南联合大学建校70周年纪念大会之际,不忘先发一篇博文,“向全球校友问好”。
但是总体而言,这里不是一个“高产”博客。在过去的两年里,申泮文总共发表了21篇博文。让他无暇旁顾的原因,首先是工作,其次是健康。由于健康原因,他在2008年整整一年没有更新博客。
然而促使他重新回到虚拟空间的,却是一场学术争论。
3月5日,《中国青年报》刊登了申泮文的一个观点:“我们竟误会了‘化学’一百年。”他认为,引入国内约100年的大学本科一年级化学课,长期被称为《普通化学》,这是一种误读,应当改成《化学概论》。在最新编著的“近代化学丛书”里,他将这门课的教科书定名为《近代化学导论》。
“新语丝”网站创办人方舟子在博客里贴出了不同意见:《普通化学》的译法是准确的,即使要改进,也应从内容着手,而不是改名。
方舟子的语气十分激烈:“这个老院士是不是老糊涂了?”另有网友猜测:“主要是想出名想疯了。”
听到这些批评的声音,申泮文打出了1000多字的博文《申泮文答方舟子先生》。他说:“我决定立即恢复写我的博客,老年人更不应该气馁,要有自己的骨气。”
通过这篇博文,申泮文重申并阐释了自己的主张。他诙谐地写道:“欢迎方舟子先生来南开大学访问,看看我老不老,糊涂不糊涂。您没有听说过,我来往还骑自行车,有‘上坡不下车,下坡不刹车’之称?”
为了确保方舟子看到自己的回应,申泮文还在对方的博客里留了言。
如同很多网民一样,申泮文苦于自家博客人气不够。他希望自己的主张为更多的人看到。因为,“博客是个说话的地方”。
在南开大学,他一向以直率敢言著称,勇于当面指正别人的不对之处。但他也承认,自己上网写博客时,很难做到畅所欲言,有时也需要“话里有话”,含蓄一些。“有些话不能说得太露骨。”
无论如何,博客成了这位老教授的另一块黑板,也是他表达意见的渠道。
如今,申泮文计划在访问量大的门户网站上再开一个博客,预计读者会更多,回馈也会更热烈。
弟子们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在他们眼中,申老师一直就是这样“时髦”。
1985年,69岁的申泮文在美国密歇根大学化学系访问时,发现那里已经发展了计算机辅助教学技术。他当即邀请主持这项工作的威廉·巴特勒夫妇访问南开大学。1986年,在5台租来的电脑上,中国多所高校的20多名化学教师,第一次向巴特勒夫妇学到了这项技术。
80岁这年,申泮文自费购买了一台个人电脑,“跟年轻人学电脑”。他的入门老师有自己的学生,也有同事家的晚辈。严格地说,这年是老人“数字生活”的元年。
这一年,他给博士生车云霞出了一个题目:编著一部多媒体电子教科书《化学元素周期系》,要让学生们在打开这部课件的时候,就像打开游戏机那样感兴趣。
申泮文甚至在南开发起了一个学生社团。10多年前,他注意到,一些学生学会了“摆弄”计算机,常到网吧上网或玩游戏。他发起“南开化软学会”,招募化学专业的计算机高手,组织他们共同编写《化学元素周期系》课件,有些中青年教师也加入了这个学生社团。
作为中国第一部化学多媒体电子教科书,《化学元素周期系》2001年获得了国家级教学成果一等奖,并在全国高校推广应用。
10多年来,这个学生社团的很多学生,既保留了化学专长,又发展了计算机方面的兴趣,很多人进入了信息技术行业。
对于很多高校不允许一年级学生带电脑,申泮文十分不满。他说:“小孩玩计算机很重要。就算一些人上网太多,也不应该实施‘电疗’。要引导,而不是禁止。”
电脑是这位老人晚年生活的必需品。与多数同龄人迥异,他总会花点时间上网,浏览新闻、查找资料、撰写博客。即使寄一封信,也要先在电脑上敲字,再打印。他甚至曾在BBS“我爱南开”站的“个人写真”版面,贴出自己的“写真”,向学生们打招呼,这件事成为热门话题。
在申家,一些新的设备不断添置进来。用手拨一下插在笔记本电脑上的无线上网天线,申泮文抱怨:“每个月100块钱,比手机费还贵。”
一些老的习惯保留了下来。他仍在使用最早的中文文档处理软件,电脑系统仍是“视窗98”。除了一台更换过的显示器,台式机和打印机都上了岁数,用了10多年了。
不过,对这位从上世纪90年代起就逐步实现“无纸办公”的老人而言,一些老的习惯也在悄悄远去。他很快发现自己“写字越来越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