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真叫国庆
初次见面的人,多半要问一句:“国庆?你姓什么?”
她答:“就姓‘国’。”对方还要追问:“你真的叫国庆?”
中国工商银行天津分行运行管理部的这位职员,过去不知道回答过多少次这样的问题,将来也不知道还要回答多少次。
1977年10月1日,新疆乌鲁木齐市的一家医院,一个汉族女孩出生了。按照预产期,孕妇9月28日就住进了医院,等了3天,孩子还没出世。10月1日,同一产房的一位维吾尔族大妈,将碗里的清水,点在孕妇的额头上,为她做了祈祷。就在这天,人们听到了这个女孩的啼哭声。
年轻的父亲作出了一个决定:“国庆日出生,这就是‘天意’,是带着这名字来的。”于是,她的名字就叫“国庆”。
按照家族辈分来算,她的姓名中应该有一个“家”字,譬如一位堂哥就叫“国家禄”。但她没有。在家庭聚会上,亲戚们总爱以此逗她:“就你是只有‘国’,没有‘家’的。”
国庆一家走过的道路,紧跟着国家的步子。在20世纪60年代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大潮里,她的母亲从天津去了新疆。她的父亲,一位天津工人,也随着工厂西迁到了新疆。他们在乌鲁木齐相遇。
“那时候,我们家的钱都‘铺铁路’了。”国庆回忆说,父母两三年才能回天津探亲一次,坐着火车横穿中国。自己的童年,就在两地穿梭。“我在新疆,姥姥想我。我在天津,妈妈想我。那时候没有电话,就是写信保持联系。”
曾有一段时期,国庆住在天津太久,以至于下一次见到母亲,竟不认识了。
1989年,知青子女落实回城政策,国庆回到天津投奔外祖父。当她升入中学后,母亲停薪留职回天津陪她,因为老师说,“孩子不抓紧,就要影响学习”。
1994年,国庆考入天津中华职专,读西方会计专业,4年后进入工商银行天津分行,从储蓄柜员做起。
到银行存取款的人,很少会注意到柜员是谁。但国庆就很引人注目,因为存折上盖着“奇怪”的名字。即使陌生的客户也愿意花点时间站在柜台前,跟她聊聊这名字的来历。
“每次我上学、工作,只要报名填表,所有跟名字有关的事儿,我就必须得解释一遍。”她说。
有一次,换发身份证,国庆到派出所去取,警察从一个单独的存放处取出她的身份证,说:“早放好了。我们真想看看本人,好奇。”
国庆后来结婚了,说来也巧,丈夫姓邰。而她年幼的儿子,在“说话还不利索的时候”,就为自己取了一个名字。人们问他叫什么,他说:“我叫台北。”大家都很诧异。国庆猜,一定是孩子看电视的时候,“台北”听多了。
伴随着国家的变革,国庆一家的交通费用也发生着变化。她的父母退休后,回到了故乡天津,不再将收入用于“铺铁路”。这个家庭2006年购买了第一辆汽车,2009年有了第二辆,“我们的钱现在都用在这儿了”。
但外出的开支并未减少,因为生活的选项里增加了旅游。有时,亲戚朋友会从香港这样的国际大都市给国庆捎回一些化妆品。眼下,她自己也想去看一看。她对“东方之珠”的认识,还是从小时候看的电视剧开始的,“香港很富裕,人都挺漂亮”。
多年以来的一个习惯倒是没有变过。从小到大,国庆的生日都是全家最隆重的,无论生活条件好坏,家人总要为她认真庆祝一番,“就因为我是国庆日出生的”。她说,父母年轻的时候经历过动荡,因此格外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像这个国家一样保持稳定。
国庆曾为这个“男孩的名字”苦恼过,不过现在,当她提起来时,却别有一种感情。“我觉得生在这个国家挺自豪的。平时感觉不到,遇到困难的时候、大事的时候,像汶川地震,就觉得国家挺强大、挺团结的。”
她想念乌鲁木齐市团结路上的另一个家。“这次乌鲁木齐‘7·5’事件发生后,我们都很震惊。在我的童年记忆里,破坏民族团结的人总是少数。”
关于国庆这个人,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变过。求学时,同学之间互相取外号。她理所当然地被叫做“十一”。这么多年来,“十一”和“国庆”,一直伴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