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8月7日
星期

天地间,有这样一群年轻人

——再记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
本报记者 刘畅

中青在线-中国青年报    2009-08-07    [打印] [关闭]
    这是一群见证了珠峰成长的年轻人。1975年,一群年轻人第一次准确测定珠穆朗玛峰海拔高度为8848.13米,这一数字被写进了中小学课本,也融进了几代中国人的集体记忆。2005年,又一批年轻人来到珠峰,第一次精确测定珠穆朗玛峰的岩石面海拔高度为8844.43米。这一改写历史的数字,获得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认可,成为世界重新认识珠峰、认识中国的新的地理标识。

    他们先后6次测量珠峰,留下了几代人的深刻记忆。测绘队员普布有过这样的经历:1975年6月,邓小平接见时与他握手,而普布却急于收回自己残疾的右手,没想到,邓小平一把攥住他的手说:“你就是普布吧。我早就听说了,你破了重力测量的世界纪录,普布不普通。”此前,在珠峰测量时,普布摘下手套操作仪器,右手被冻伤后截肢。

    2005年,从未有过攀登雪山经历的任秀波,再次打破了重力测量的世界纪录。当时,他身背近15公斤重的重力仪,穿着厚重的登山靴,顶着大风推进到海拔7790米的珠峰营地。此时,特大暴风雪即将来袭,上级下达了下撤命令。“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到达这样的高度。”任秀波带着“不留遗憾”的想法,用冰镐在雪坡上刨出一个平台。为了操作仪器,他脱下了鸭绒手套,十几分钟后,手被冻得失去知觉。随后,他将手用力地砸向冰镐,以刺激神经,等到手恢复知觉,他才下撤到海拔7028米的营地。这次珠峰测量,他仅在海拔6500米的营地就待了43天。

    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队长岳建利博士忘不了,2005年5月22日上午11时08分,中国珠峰测量登山队员成功登顶。那一刻,举国瞩目,群情沸腾。此时,岳建利却感到巨大的压力。面对耸立峰顶的觇标,6个交汇点都取得可靠的数据,才能获得珠峰测量的成功,否则,就意味着失败。当时,岳建利反复询问各观测点:“是否发现觇标?”42分钟后,红色的金属觇标终于在珠峰之巅竖立起来,岳建利兴奋极了。此后,云雾遮挡,看不到觇标,大家就着急,云雾退去,珠峰之巅天气晴好,大家就兴奋得呼喊起来。经过48小时的测量,珠峰的新高度得以诞生。

    刷新珠峰测量数据的背后,有着这些年轻人怎样的付出?岳建利说:“我们有的队员,父亲去世不能及时赶回,没能尽到儿女孝道而成为终身憾事;有的队员迷失在珠峰冰川的暴风雪中,找不到回营的路;有的队员车辆损坏,搁置在寒风雪夜中,失去了联系。为了准确测量珠峰,我们的年轻测绘人员露宿在冰天雪地,度日如年。”

    说话间,岳建利,这个原本性格沉稳、冷静内向的汉子,禁不住热泪纵横。

    这是一群常年离家在外的年轻人,常年奔走在西部苍凉的大漠戈壁、高山丛林、荒原沼泽。一位测绘队员在日记中写道:“每天,背上沉重的仪器和脚架沿着羊肠小道攀缘,累,你怕吗?每天,大半时间陪伴你的是仪器和脚架,孤独寂寞,你受得住吗?每天,反反复复日子总是平平淡淡,生活的单调,你会抱怨吗?”

    为此,他选择的答案却是“无怨无悔”。因为,在他眼里,自己正沿着前辈的足迹前进,至少,“为了工作要战胜别人无法想象的困难,忍受别人无法忍受的孤独和寂寞,冒着生命危险在风霜雨雪、高山峡谷摸爬滚打”是测绘人最基本的生活状态,也因此积累了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潘西琴,测绘队员焦天孝的妻子。她忘不了,那一年,焦天孝在野外工作,而此时,焦天孝的老母亲因病住院,医院签发了病危通知书。此时,老人的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些什么,但已经发不出声音。面对着生离死别,潘西琴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她强忍悲痛,一手抚摸着老人的白发,一手紧紧握住老人的手,轻轻地说:“妈,我是西琴,是天孝的媳妇,他没有回来,我在您跟前也一样啊。我知道,您给他取名叫天孝,就是让他天天孝顺您。可是,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他虽然没能在您床前尽孝,可他确实在为国家效力,工作离不开他,小组离不开他啊!妈,您听到了吗?”这时候,老人似乎听懂了潘西琴的话,停止了呼吸,合上了嘴巴,慢慢地双目也闭上了。“天孝的妈妈走了,她带着一丝遗憾走了,我的心痛极了。”至今,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潘西琴仍然眼含热泪。

    测绘队员王新光要去测量珠峰,父亲嘱咐他:“那地方冷,你可千万要注意身体。”王新光没有想到,这竟成为父亲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在测量珠峰的日子里,他的父亲去世了。母亲嘱咐大家,先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然而,远在珠峰大本营的王新光从其他渠道得到了消息,跑进帐篷大哭了一场,回忆起父亲留给他的点点滴滴,格外伤心。当时,岳建利告诉他,可以让他回西安,换其他人上来。王新光选择了留在珠峰,他想让父亲在九泉之下分享成功测量珠峰的喜悦,同时,他更不想让年迈的母亲失望。

    这又是一群平凡而快乐的年轻人。他们喜欢唱歌,在海拔5200米的唐古拉山口附近,空气稀薄,天气多变,测绘队员们都喜欢一首歌——《故乡的云》。“归来吧,浪迹天涯的游子”、“归来吧,别在四处漂泊”、“我曾经豪情万丈,归来却空空的行囊,那故乡的风和故乡的云,为我抚平创伤。”每一句歌词都似乎在诉说思念亲人的酸楚,唱起它,就仿佛在向亲人面对面诉说着思念,也因此感到无限的充实和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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