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造慈善城市的权力臆想
荥阳本身在慈善事业上并没有特别的基础,既没有比其他地方浓厚的慈善文化,也没有比其他城市丰富的慈善资源,怎么就敢打造“慈善城市”了?慈善是一种必须诉诸于公民的道德主动和文化自觉的品质,没有美食可以炒作出美食来叫“美食之都”,不够快乐可以通过建种种游乐工程打造“欢乐之都”——可慈善是最勉强和强制不得,一个城市在物质和精神上发展到一定程度,富裕的公众在文明上达到一定层次,城市才会自生自发出慈善精神和慈善文化,人们才会热心于捐赠和行善。
用红头文件建设慈善城市,实质就是用权力强制人们去捐赠。慈善最终还是要人们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钱来,你不掏钱,就以种种软硬兼施的方式强迫你慈善——不然,慈善组织收不到钱,慈善成绩不突出,人们不积极献身于慈善,怎么能叫慈善城市呢?一些地方政府在这方面最拿手了,早已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手段来推进各种“政治任务”:将慈善任务纳入干部政绩考核,将慈善任务层层下达层层摊派,市领导逼下属系统,下属逼单位,单位逼员工;校长逼老师,老师逼学生,学生逼家长。单位会从员工工资中扣,老师会敦促学生跟家长闹,干部选拔得看慈善政绩,老百姓不捐款会连累到当干部的亲戚……
以往一些地方发生过“政府逼捐”,今天荥阳虽然还没逼人慈善,但这是推进“慈善城市”必然的逻辑——河南项城为修袁世凯故居而强制职工捐款,湖南邵东强制老师捐款修路,湖南岳阳强制民众“每日捐一元”……“被志愿”、“被慈善”泛滥,已有舆论怒斥:志愿,志愿,多少罪恶假汝之名!
慈善的本质在于主动和自主地行善,一旦沾上半点儿强制色彩,就失去其意义。对于慈善,权力之手永远只能止于倡导。我想,并非政府官员不明白这个简单道理,是两方面因素驱使着他们冒天下之大韪:
其一是权力的自负。手掌权力而又缺乏约束的人,以为权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没有权力实现不了的目的。在他们眼中,建一座慈善城市就像建一座大楼那样简单,能像摆弄钢筋砖瓦那样摆弄人们去做善事。这种自以为能操控一切的权力自负,加上自以为是在做一件功德无量的善事,建设慈善城市、让人们多做善事,这么美好的意图有什么不对吗?“慈善城市”的计划就这样端出来了,才不顾这样会侵犯民权,会在过度开发爱心中使慈善资源枯竭。
其二是浮躁的政绩冲动。城市特色定位是经营城市的一种手段,但应从自身已有资源中去挖掘和提炼特色,而不是为了吸引眼球和制造政绩而空想出一个特色,并用强权去刻意打造。如今一些三四线城市就陷入这种误区,缺乏自然特色而生硬地制造特色,于是就有了许多荒诞的定位。陕西某地迫不及待地宣称以“发展洗脚业为特色”,打造“洗脚之都”;还有地方耗费巨资建人造月亮,建“不夜城”以打造“打造世界一流亮化工程”。
浮躁的政绩冲动催生出许多官员赌徒般的发展观:什么事可能在短时间内出政绩,可以“特色”可以引人注目,他们就愿意孤注一掷地把所有资源都集中到这件事上来,把自己的所有政治前途都押上,不顾劳民伤财和舆论骂声,不顾事情本身的荒唐和极端——以这种逻辑看待“慈善城市”的“特色狂想”,就很容易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