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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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次征求意见 双方不欢而散

民营快递担心专营条例重创行业

实习生 夏天怡 刘昌荣 本报记者 周凯

中青在线-中国青年报    2009-08-20    [打印] [关闭]
    最近,在上海送快递的小刘和他的同事们聊得最热的话题是国家正在酝酿的《邮政专营条例》。今年4月24日,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了修订后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邮政法》,新法将于10月1日开始实施,为配合《邮政法》的执行,国家还将出台多部实施细则和条例,其中就包括备受关注的《邮政专营条例》。

    据悉,截至8月14日,国家邮政局已经就这部条例的出台召开了两次征求意见会,邀请了民营快递企业负责人和邮政企业负责人参加,但两次会议都未使双方满意。

    民营快递企业一方的估计是,如果按此前讨论的方案,这部条例将会影响千余家民营快递企业未来的经营状况。

    民营企业担心条例有失公允

    快递民企最关注的是新《邮政法》第六章第五十五条的规定:“快递企业不得经营由邮政企业专营的信件寄递业务,不得寄递国家机关公文。”

    新《邮政法》出台之后,有关部门曾在第一次征求意见会议上提出了两个方案,即内件重量在150克以内或者100克以内特大城市间的信件快递由邮政快递企业专营。第二次会议上,数字改到了100克与50克。

    据今年5月中国快递咨询网的抽样调查,商务信件已占到从事异地快递业务的民企业务量的30%至45%、占同城快递民企业务量的85%,并且商务信件中绝大部分在100克以下。

    不少快递民企称,如果按现在讨论的方案执行,那么就会有大量快递民企倒闭。据参加过征求意见会的快递民企负责人回忆,两次会议中,邮政企业和民营企业对条例的分歧很大。

    据记者了解,8月14日参加征求意见会的有8家民企,6家国有企业。除了邮政之外,所有的企业都希望能放开这部分市场;邮政则希望能有更严的限制标准,扩大专营范围。另外,会议上并没有让与会者看到邮政企业专营条例的书面方案,只是通过口头传达的方式告知了与会者。

    2007年初,国家实行邮政体制深化改革,进行了政企分离,新成立的国家邮政局先后出台了《快递服务标准》、《快递市场管理办法》、《长江三角洲快递服务发展规划》等法规与标准。尽管如此,快递民企老板仍担心最终出台的条例会向国有企业倾斜。

    7月中旬,26家快递民企对外发出了《民营快递企业的紧急呼吁》,称如果按现行方案出台条例,从事异地快递的民营企业将失去30%至50%的快件业务量,同城快递有可能面临全部倒闭。

    在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多数民营快递公司的老总都直言不讳,希望国家能放开商务信件经营,完全市场化竞争。但在《呼吁》中,民企也提出了另一种折中的解决方案,即实行国家机关公文(党政军)由邮政企业专营,对商务信件采取“资费加重量”的专营方式,比如信件重量在100克以内(含100克),同城快递资费是邮政本埠普通信件的10倍(即8元)、异地快递资费是邮政外埠普通信件的10倍(即12元以内)的信件由邮政企业专营。中国快递咨询网首席顾问徐勇介绍,美国、日本等国家和欧盟各国采取的都是这种资费加重量专营模式,且专营范围有日趋减小的趋势。

    快递民企从夹缝到浅滩

    申通快递是民营快递公司中最早起步的之一,1993年,申通以代进出口企业递送报关资料和样品起家。实际上,根据1986年颁布出台的《邮政法》及其《实施细则》第四条:“未经邮政企业委托,任何单位或者个人不得经营信函、明信片或者其他具有信件性质的物品的寄递业务,但国务院另有规定的除外。”按照上述规定,申通快递属于违法经营。

    中国快递咨询网首席顾问徐勇分析,由于它们当时的经营的规模很小,所以并没有受到邮政管理部门的查处。按照当时的递送效率,申通快递可以提供“次晨达”的快递服务,而邮政特快快递(EMS)由于体制的限制暂时无法满足用户的需求,只能提供“隔日达”快递服务。一大批与申通类似的民营快递依靠时间差,在夹缝中诞生。

    直至本次对《邮政法》的修订,民营快递公司的法律地位得到了承认。不过,由于专营范围的限制,民营快递企业似乎将要搁浅。

    汇通速递的董事长徐建荣表示,汇通有约30%的商业信函业务将会受到影响,在一段时间以后,估计会有40%的加盟店严重亏损,甚至关门。汇通在全国有1400余个站点,其中最小的站点有15人,大一些的站点有近200名员工。

    汇通的规模在去年10月后迅速扩大,徐建荣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一次考察活动。2008年10月,国家邮政局组织了近10家民营快递企业负责人赴美国10多天,考察快递行业。徐建荣了解到,美国的大型快递企业大多有多架飞机运送货物后,大为感叹,“我们还是在用汽车加摩托,甚至自行车在送货啊。”此后,汇通决定扩大规模,改变企业大而不强的状态,“我们这一年来的投资比前三年投下去的总数还要多。”徐建荣表示,如果专营条例按照征求意见会上说的来施行,那么对他和公司的打击都会非常严重,“我是一心想办好民营快递。”

    同汇通一样,中通速递这两年投入巨大,去年公司刚刚在上海青浦投入1.2亿元征地50多亩进行开发,预计在明年5月建成公司全新的物流基地,但目前的局势让董事长赖梅松备感压力,“项目做到一半不可能停下来,我们只能多次和主管部门进行沟通,但现在并不乐观。”赖梅松介绍,中通速递在全国都有营业网点,员工人数在2万人左右。本次征求意见稿规定的专营信件占到其业务量的30%。

    天天快递的董事长詹际盛表示,“考虑到便捷等因素,有些客户并不会将不同重量的信件分给不同的快递公司,如果国家规定实施,那么有一部分专营外的业务也将受到影响。

    相比之下,做同城快递业务的民营公司处境更困难。全成快递专注于上海同城业务,400多名职工分布在全市18个营业点。一份抽样报告显示,该公司在今年4月29日当天的快递业务量为4719份,其中信件快递占到了90%。据全成快递总经理陆雄介绍,属于专营条例范围的信件占到其所有业务的8成以上。

    消费者尚不看好单一重量专营

    2008年末,中国快递咨询网通过发放调查问卷的形式,向客户进行了“商务信件专营及对民营快递商务文件递送服务认同程度的调查”。96%的受访对象认为,邮政企业对150克以下的商务信件实行专营,其它快递企业不允许经营,会对他们的业务产生影响。

    对“希望由邮政快递企业独家提供商务信件的快递服务,还是希望民营快递企业一起参与服务”的问题,只有1%的受访者希望仅由邮政快递企业一家提供服务。在调查中,九成受访者对民营快递企业的服务表示满意。

    上海是全国快递业务最为繁忙的城市之一。上海一家银行信贷部的职员张诣羚说,她平均每天寄出快递5份。几年来,她一直与同一家快递公司联络,对其服务很满意,价格优势和速度快是最主要的原因。

    现在,大多数民营快递企业都实行5元次日达的同城快递服务,100克以内的信件不会超过这这一价格。据记者称量,50克的文件大约相当于10张A4纸张,100克的文件则约为20张。

    张诣羚听说专营的消息后显得有些吃惊,随即有些失望:“这个规定听上去不太合理,这样单位的成本会提高很多。”

    中国快递咨询网首席顾问徐勇表示,一部法律的顺利推行,不仅要靠合理性,还要靠执法来保证。

    一方面,对于条例,现在尚未召开消费者听证会,如果消费者难以理解,那么通过法律和道德约束将很难实现对法律的尊重。另一方面,徐勇认为,单一重量规定可能给执法带来很多困难,增加执法成本。

    徐勇对于单一重量模式的运行,提出了众多执行上的难点,例如邮政快递企业需要大量增加人力、车辆、客服人员,因为实施单一重量信件快递专营方式初期,邮政快递企业业务激增。而如果资源不到位,投诉也会激增。

    按照邮政快递企业的服务价格高于民营快递企业40%以上的现状,如果邮政快递企业不能提供高性价比的快递服务,客户将会采取合法增重的方式继续选择符合自身需要的快递企业。另一方面,信件快递的行业竞争会加剧,为了不失去信件快递这个高附加值的业务品种,民营快递企业将会采取“加重不加价”的方式尽力保持其市场份额。

    邮政执法成本也会增高。由于民营快递企业服务范围分散,实施“单一重量信件快递专营”方式后,邮政监管机构需要配备大量的执法人员。同时,邮政执法人员需要配备计量器,还需要经常到快递企业或跟随快递业务员取件后进行“称重”执法。

    徐勇还提出,令人感到可笑的是,据国家工商局统计,全国有企业970余万,这些企业至少都要买秤,因为要选择民营快递企业,必须先知道信件是否超过重量。拥有50万人左右的快递企业,其快递业务员在50%左右,也必须配秤,否则很可能“违法收件”。另外,为了严格执法,大量的执法人员也必须配秤。那么,磅秤可能会一时销售旺盛。

    为什么要专营

    在新《邮政法》出台伊始,国家邮政局局长马军胜就解释道:“为什么要专营?因为专营就是要保证普遍服务,保证国家信息安全。”

    马军胜以及国家邮政局政策法规司司长达瓦等相关部门领导多次对媒体解释,国内信件专营的缘由主要有:一、国家基本职能的体现,各国都把保障公民通信自由列为宪法主要条款之一,而信件的寄递是最基本的形式之一;二、保障通信的信息安全,党政军信件中有国家机密、私人信件中有个人隐私机密、商务信件中有商业机密,而民营快递企业管理水平参差不齐;三、专营在世界各国都是惯例。

    在国外,邮件快递多采取“重量加资费”专营模式,即一定重量以内、一定价格以下的邮件由国家邮政专营,比如美国邮政便采取“单件重量在354克以内且在一类邮件基本资费6倍以内的信件”由国家邮政专营,欧盟的类似规定则是“重量低于、等于50克,价格低于标准邮件的40%的信函”属于专营范围。

    徐勇表示,在国外总的趋势是邮政专营的范围日益缩小,例如欧盟自1999年以来多次缩小信件快递专营范围,其中德国已于2008年完全放开信件快递市场。而马军胜也曾对媒体说:“世界各国发展的趋势都是要逐步开放、稳步推进。”

    但业内专家与民企老板还指出了另一个他们觉得更重要的原因,即邮政行业对经济利益也有考虑。一位业内人士说,从经营业绩看,限时性的信件快递利润较高,高于快递包裹一倍以上。由于普遍服务存在地域经济的差异、交通便捷性的差异,多数国家的普遍服务存在经营亏损。而采取补贴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国家从每年的财政收入中进行补贴;一种是采取邮政专营的方式或设立普遍服务基金的方式。

    对此,国家邮政局也表示,此举是为了保障邮政网络的业务量。马军胜说,邮政企业在农村经营以外,大部分竞争者还是集中在城市里边,是一种平衡的关系。

    马军胜表示,邮政管理部门正在抓紧起草有关的规章,为暂时达不到条件的快递企业提供一定的时间,这有利于促进一些小型快递企业通过联合等方式,主动提升基本条件,提高服务质量。这些规定对快递市场的健康发展是有利的,最终受益的是消费者。

    8月17日,国家邮政局政策法规司司长达瓦委婉拒绝了中国青年报记者的采访,他表示“这个时刻比较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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