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小笼永争第二
外面赤日炎炎,屋内冷气十足。一袭蜡染蓝裙子的姑娘优雅地端上两屉热腾腾的小笼。我食欲大增,冒着热气的熏烤一口咬下去。没想到,里面的汁“滋”地直直喷出来,弄脏了桌布和我的衣服。
其实,最吸引我的恰是刚刚“洒江天”的露水。吃无锡包子一定要小心,在边上咬个小小的口子,以最快速度狠命一嘬,可怜的舌头被烫得闪在一边,痛并快乐着。而那一股油汁裹挟着强大的甜香,漫过我的喉咙,冲淋而下,好像心肝脾肺肾都被浇灌了。
停半晌,才腾出精力吃剩下的肉馅与面皮。它们于我来说,已如过客一般,已经见识过苍茫大海,谁还会留意涓涓细流呢?
清晨6点走出火车站,我们像大多无锡人一般,来了顿江南风格的早餐。在座一友河北人氏,酷爱包子,上穷碧落下黄泉,热衷在全国各地搜罗包子品尝。
在包子铺,他向我抛出一连串问题:无锡的美食那么多,为啥独独推荐游客吃包子?江南鱼米乡,无锡人怎么也偏爱吃面食?无锡人精明多思,为何把脑筋用在不需要费劲的小笼包子上?
几个包子下肚,我稍有醉意,便乍着胆子纵论起无锡包子来。
相声说包子好吃不在褶上,包子比境界比的是面皮底下的千言万语。无锡有天下第二泉——惠山泉水。而关于谁是天下第一泉,历史上争得头破血流。对第二名众人懒得较真,无锡占了,几乎没人不服气。
无锡人的祖先,是吴泰伯。泰伯同志是都城陕西的周太子,父亲决定,由他继承大统。而他看惯了历代争夺王位所起的血雨腥风,便偷偷逃到荒蛮的太湖之滨,隐居起来。把花花江山让给了弟弟坐。
泰伯在鱼米之乡,有良田万顷,有渔歌唱晚,何必非要统帅全国执掌大印呢?
不争第一并非消极,第二是要争的。
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西北的黄土埋皇上。奔着当才子的人很少听说有极大雄心野心的霸主。所以后世在这里出了无数有钱人如荣毅仁,无数读书人如钱伟长。
很多人赞叹无锡包子馅的鲜美,扎扎实实都是肉,用经年老汤调汁,一口下去味道百转千回,“做成肉丸子不会比苏北狮子头差,还要那层皮干吗?”
我笑着反问,只要好吃就可以了,为什么一定要赤裸裸呢?
在江湖上行走时间长了,我们看得太多表面的风光无限,内里的凄苦彷徨;表面的仁义道德,实际的男盗女娼。特别是在越来越注重包装的今天,谈个事总是大鱼大肉、生猛海鲜,铺满了餐桌。
可无论什么色香,入嘴的东西最重要的不还是味道?你在酒里放了黄金,除了炫富以外,唇齿之间能得到什么快感?
一次问喜欢戴五六百元人民币的表的俞敏洪,新东方纽约上市后,你在无锡富豪榜上能进前几名了吧?老俞很认真地摇头,真正的有钱人是不上榜的。
天下美食各有其趣,无锡小笼包子追求的是一分低调。就像无锡农民,他们也许没有学历,家里却满架书;也许没有什么像样职业,却吃着最新鲜无害的蔬菜猪肉活鸡。就像吃了无锡小笼的人,心里偷着乐。
人说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得尝尝才知道。一层包子皮,让爱慕虚荣的人失去了真正的口福。
那些在五星级酒店点最贵菜的人,也许回家就饿了,直接到楼下叫一笼屉包子。没有实实在在的东西镇着,人又怎么能睡安稳觉呢?
饱餐一顿后,我问河北朋友,无锡包子如何?他曰:万分鲜美,永志想念。但太好吃了,多吃会腻,只能做情人。
那谁能当老婆?当然是上海南翔包子,滋味朴实可以常吃。
狗不理包子呢?他点评,就是大家都说的绝色美女,一接触,也就那么回事儿。
请评点一下你觉得上天入地难找难寻的天下第一仙姝,朋友答:“当然是河北山沟里我那去世姥姥做的茴香馅包子,包子皮里透着菜香。”
看,第一是要掺杂很多个人情感因素的,每人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第一。无锡小笼,当第二也实至名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