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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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中职毕业生的烦恼:

我有被遗弃的感觉

实习生 周子靖

中青在线-中国青年报    2009-08-31    [打印] [关闭]
    和平时一样,晚上9点半,赵飞下班吃完饭,来到网吧,打开《QQ飞车》游戏,“只有在游戏中,才觉得自己是快乐的,什么烦恼都忘了。”赵飞说,他玩《QQ飞车》水平很高,很多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半年前,他从深圳来到厦门打工。而此前,他是湖南一所技师学院的学生,今年6月份毕业。“靠学校靠不住,要么不安排工作,要么安排的工作根本不行,我只能出来打工了。”

    2006年,16岁的赵飞初中毕业。“我想复读一年,考重点(高中),但是好多因素纠结在一起,只能选择放弃。”赵飞面无表情地说,“没钱,没人愿意出这个钱,也没有人愿意供我上大学,更没有人替我的将来考虑。”赵飞一心想着逃离这个家庭。

    赵飞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他被法院判给了父亲。父亲再婚后第二年,继母就生了双胞胎弟弟。父亲奔波生计,从来都没有关心过他的学习。后来母亲也再婚,就不怎么管他了,赵飞感觉自己像被人遗弃的孤儿。

    “这些我都忍了,吃苦不算什么,但是事关我一辈的事,怎么没人管?”赵飞说到这里,显然有些愤怒。他指的“一辈子的事”就是中考。他说,当时父母互相推脱,都没有想让他上大学的意思。他一直都喜欢警察这个职业,因为可以保护弱者。他也曾怀揣着考上一所警官院校的梦想。但是父母的态度彻底粉碎了他的希望。“试想一下,如果你的父母这么跟你说,你还有心情上高中吗?”

    最后,赵飞被湖南衡阳技师学院计算机应用专业录取了。“去了才知道,我们班同学大多数跟我情况一样,都是没人管的。”赵飞说,他们的住宿条件很差,宿舍潮湿,被褥很薄。同学们平时谈论最多的就是怎样赚钱,但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并没有付诸行动。课余时间,他们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网吧。赵飞也学会了抽烟和喝酒。“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一群抑郁的人在一起能成什么气候?”

    “学校根本就不怎么管,我那么多天不去上课,也不威胁一下,比如说不给毕业证。”赵飞笑了,他曾经两个星期没有去上课,老师也只是打了个电话问一下,根本就没有采取什么措施。他说在学校实在是太无聊了,浪费了几年青春。

    “大家又想着怎样赶紧逃离学校。”赵飞又笑,“好像我们生来就是为了跟这个世界作对似的。”赵飞如此总结。他说上学之前,学校答应给每个人分配工作,可是到了去年5月份该实习的时候,学校却说等到11月再安排实习,于是赵飞就在衡阳无所事事半年。等到11月还没有安排实习,实在等不下去了,他只好南下深圳打工。

    “学校说是第三年带薪实习,可是压根儿就没有安排实习,更别说分配工作了,我们都自奔活路去了。”赵飞说,在这期间,也有同学去参加学校偶尔安排的企业面试,结果大多数企业都只有几十个员工,其中一个企业加上老板才6个人。“学校就是以营利为目的,只管把你招进来,交了钱之后就什么都不管了。”赵飞用“放羊”来形容学校的管理。

    到了深圳,赵飞在一家生产金属线圈的企业打工。“上班时间太长了,晚上经常加班到11点,加班还不给钱,太累了,你知道吗?箱子比我还重,根本扛不动。”赵飞边说边比画。他说他们现在都是出力多、工资低的廉价劳动力,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有技术的人。

    他学的计算机应用专业跟不上时代了,况且当初就没有学好,知识少、能力差,他们班70个同学,现在从事跟计算机相关专业工作的还不到7个人,而他们专业学习最好的同学,也在一家自行车厂当计件工人。“现在谁不会用电脑?我们当年学的技术,现在几岁小孩就会。”而他们学校测控专业的学生,学校给安排的实习是去家具厂搬木头,有的专业则被安排去水泥厂推车子。“你去问问现在有几个中职生从事跟自己专业相关的工作?全都在生产线上当普通工人,我们就是打工行列中最底层的人。”赵飞说单位问及他学历时,他都不好意思说是中职生,单位根本就不承认学历,有的单位甚至不知道现在还有中职学校。“说中职还不如说初中呢,在单位眼里都一样,人家宁愿要农民工,也不愿意要我们。”

    单位实行的是隔月发工资的制度,再加上深圳消费水平高,赵飞手头非常紧张,经常吃不饱饭,“有时候饿得半夜都睡不着,想着要是有一碗泡面吃都很幸福。”由于不能忍受太苦太累的工作,赵飞放弃了一个月的工资,辗转来到厦门一家餐厅做服务员,这家餐厅管吃管住。他说他现在根本就没有找跟专业相关工作的奢望,更别说坐办公室之类的工作,能干的就只是社会最底层的活儿。“专业不对口是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但是不可能解决,连本科生研究生都找不到工作,还能要我们?”赵飞说他和同学有时实在气愤不过,也曾找学校理论,但学校的解释是:“给你们找工作了,你们自己不愿意去,你们去了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进办公室。”说到此处,赵飞怒不可遏。

    赵飞随身携带一个小笔记本,里面有他亲戚和朋友的电话,但是他从来都不联系他们。在笔记本的夹层,有两张照片。其中一张是赵飞一周岁生日留念,照片上的他白白胖胖,笑得流出了口水,眼睛里充满了无限希望。还有一张是他3岁时的全家福,天真无邪的赵飞坐在父母中间,很是可爱。“儿时的记忆已然不再,有时,我经常会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赵飞苦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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