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北京活脱脱是个暖秋
多大的事情,在这个城市里,也就淡淡地发生,轻轻地过去了。这样的城市,才装得下大事。
电影华表奖颁奖的那一晚,李宇春、张靓颖们在城市的另一头打擂。更多的眼球还是转向了北京展览馆这边。被北京人亲昵为“老莫”的莫斯科西餐厅在装修,但舞台上还是大餐不断。在华表奖的颁奖台上,有N个双黄蛋,一堆多黄蛋,中国电影的蛋白质超级旺盛。这个时候,最有滋味的智力游戏,不是品味明星感言,而是在脑海里搜索一下,哪几部曾经热门的电影,没有出现在这个盛装的夜晚。
想了想,还真有。华表奖也是有好恶的。只不过表达更为含蓄,不动声色地就把评判给做了。北展身后,长河弯弯,载得走今夜的高蛋白,载不走那苏式穹顶的从容。它见惯大场面,绝不会随便惊呼:来了这么多大明星啊。
华语电影人似乎全来了,从香港,从台湾,从好莱坞。他们中的很多人其实根本就不用买飞机票,因为他们常年居住在北京。拍电影讲究“内容为王”,放电影则是“银幕为王”,4000多块银幕在内地挂起来,多大的阵势。港台影坛虽见过大场面,但没见过这么大的市场,这么大的世面,忽啦啦就围了上来,把这边烘托成全球华语电影的最高地。
冯小刚和陈凯歌都度过了躁动的大片青春期,他们终于回到讲故事的队列里了。不怕犯错误,改了就是好同志。那样的青春躁动,也不见得就是错误。躁动过才知安宁的宝贵,深水才有静流。你看侯家耀文一去,身后的故事比身前还多。侯门恩怨几时了,已让笑话绕城飘。这一家子变着法儿地娱乐大众呢,只是让人不免替故人担忧。国家统计局长说为工资“被增长”脸红,我们为侯家这让人悲伤的热闹脸红。
微凉的北京,活脱脱是个暖秋。张和平治下的北京人艺,终于迈过了一段纷争岁月,给这个帷幕深深的舞台,重塑了从容的做派。这样的回归,比冯小刚和陈凯歌的回归还让人欢喜,因为这个舞台虽没有4000块银幕大,却是北京城的第N左心室。
这时候若再回想起这座院落里曾经的浮躁年华,不免耳赤面热,需要坐在首都剧场的高台阶上,乘乘第一抹秋凉。文化,从来都最是时代的宠儿,又从来最不为时代里的时髦所动。赶时髦是很大的本事,不赶时髦是更大的本事。
44个汉字的整形运动,像秋风,还是像秋风扫起的落叶,仍见仁见智。不过,这件事情,除了让校对员们更辛苦,让做字库软件的更happy,还真看不出有太大必要。难道全球金融危机之下,我们这么需要GDP,非得把字体都修正一下,来造点新事情出来吗?
想做整形的大学问家们,一定能想出万千个理由。不过,还是把人民群众的精力,集中到迎接国庆、抵御金融危机和抗旱保秋收上来吧。文字是文化的基本符号,报刊书籍是民族文字的守门员。守门员们的意见好像都是别瞎折腾。所以,尽管天凉快了,忙乎啥都不会出汗了,但谨思慎行很有必要,在秋天补一补静气,很有必要。
秋色阑珊里的北京城,默默地补充着一群群新的眼睛。高校新生们又款款地从北京西站的人海里挤出来了,N多倍的家长陪伴在左右,共襄盛举,一起报到先。国家大剧院就此又多了一批排队买低价票的年轻人,可惜他们很快就将发现两件事:一是大剧院的票价怎么看也不像低价票,偶尔的低价票又显得格外谨思慎行,还不够塞牙缝的;二是北京海淀图书城里“第三极”与“中关图”的打折大战就要以前者败退而收场,要不是还有网络书店拖着后者的脚后跟,书价恐又要插上隐形的翅膀了。
图书城斜对面的北大校园里,上一任的许校长,最爱唱《隐形的翅膀》。学生们的掌声哗啦啦一起,就把治学的浮躁都挡住了。新来的周校长有了点许校长没有的风貌。最近周校长出了趟远门,到广西中越边境的大山里。广西大山盛产猴,但周校长看的不是猴,是在那片山里守了13年白头叶猴的北大教授潘文石。70多岁的潘教授曾经在秦岭深山里陪着大熊猫们过了17年,现在他转战广西,天天和猴子们在一起。
野外30载的潘教授说,北大校方这些年不怎么管我,我宁愿认为这是学校的信任和宽容。潘教授真会说话,他要登上华表奖的颁奖台,说的一定比电影人精彩,能把一句话说出正反两个意思来。周其凤校长似乎是听到了文化人的一语双关,所以他不忙着唱《隐形的翅膀》,而是先插翅南飞,到潘教授身边去,陪他聊了整整一宿。
那边的大山里已经早起秋凉了。潘教授和那些追随他的弟子,那一夜的心里该是暖的吧。盛夏的时候,京城的文化人们都在为北大感叹,说季羡林老人家如今归隐山林,偌大个燕园,就再也寻不到这样潜心做学问的泽泽静流了。
今人尽可不必为古人和北大担忧。北京城里什么都装得下,北大燕园的气象也堪称万千。北大本来就还有个自我放逐到深山里、一去30载的好教授,如今,又多了个开端不错的好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