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拉萨啤酒与2012干杯
不羁随性、洞悉生命还略带点醉意的流云,只能定格在那大昭寺的金顶之上。
对青藏高原的思念总是与拉萨啤酒纠缠在一起。
喜欢对着大昭寺金顶看流云喝啤酒的感觉。
中学时候,面对恼人的成绩,总是吟诵一副对联:“荣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毁誉由人,望天上云卷云舒,聚散任风。”颇感安慰。但直到坐在刚吉餐厅的露台上,凝视对面的云卷云舒,才感觉略微明白了点生死境界。
一向认为,世上最美的云在西藏和内蒙古,都是在湛蓝的天空中尽情舒展,极尽壮观。
不过,内蒙古的云敦厚丰沛,在宽广的草原上,大开大合。像布仁巴雅尔的歌声,深沉包容,带着一点点忧郁。
而西藏的云,旖旎在雪山之间,似乎携带着点脾气和乐观因子,纵横上下神秘莫测。像根呷的歌,单纯中带着了悟天地的感动。
所以,在内蒙古草原要喝白酒,激荡心性驱散忧伤;在藏区的群峰之间,我会抿淡淡的拉萨啤酒,感觉像是雪山融水平复我内心的躁动。
在刚吉餐厅俯瞰大昭寺前磕长头的人们,不知是否因为高原反应,眼角含泪。而一口啤酒下肚,丝丝清爽漫过全身,好像自己的身体在一点一点融入这蓝天白云金顶经幡之中,闷闷的胸口慢慢缓了一口气。舒服多了。
每次下了飞机,刚吉餐厅是我的第一站,看云看金顶喝啤酒这个固定节目,能给缺氧的人无尽安慰。
《2012》最近成了把酒畅想的谈资,我想,除了强大的视觉冲击外,很多中国人特别是驴友非常认同西藏是拯救世界最后的净土这种观点。我曾在餐厅遇到一个导游声色俱厉地诘问他的客人:“你们摸着自己的心,谁能保证自己是干净的?谁没有坑害过别人,欺骗过别人?告诉你们,争权夺利到最后你还是恐惧退休恐惧老去恐惧死亡。”我吃惊极了,如果在其他城市,肯定会有人反驳“你有什么资格侮辱我”。可在大昭寺面前,在拉萨啤酒的作用下,大家竟都默默地看着他点头。
导游继续说,其实藏民并不贫困,在牧区,他们一家都有几十头牛上百只羊,“你们知道那是多少钱吗?内心干净的人不会感到生活辛苦,却享受了天地的恩惠。他们不会穷。这才是自然规律。”
那导游也许是在搞煽情主义,抑或是在信口乱说,但很多游人却渐渐聚拢在他的桌前与其攀谈。泡在广场几天,人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比金钱更重要的。
如果岩浆翻滚如果大浪袭来,你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到底是什么呢?大家都在问自己。片中一个寓言令人震撼:巨浪裹挟着世界上最先进的航母,砸向它的主人——白宫和美国总统。这暗示着,即使你在世俗社会登峰造极,地球打个喷嚏你都无能为力。
“刚吉的猫”是一只吃糌粑酥油长大的猫咪,神态尊贵地趴在高高的柜台上,眼睛似开还闭,对我们的生死之论态度漠然。它已经成了刚吉的标志,每个人都要抚摸它油光光的背。
座中没有人怀疑末日,因为大家坚信,世界可以开始,就一定会毁灭——完全符合辩证法。而问题在于时间,我们这一代人的有生之年会不会遇到。
大家边喝啤酒边探讨各自如何面对2012,因为截至目前,我们尚属奋斗青年,无人能拿出10亿欧元登上救赎的方舟。
一友说,我们逃生只能靠走后门了,要和救生船的工人建立生死之交。另一位公务员朋友则设计了自己的逃生路线——先在拉萨买房出租,当全球都有小规模地壳裂痕的时候就全家搬过来,然后每隔一个月就向海拔更高的地方迁移。等印度洋冲到喜马拉雅山,珠峰上氧气已经很充足了,全家人就带着干粮住在8848米的顶端,等待退潮。无疑,这个公务员最富诗人气质。南无阿弥陀佛!保佑我平安。
我一直抚摸着刚吉的猫,眯着眼眺望镶着金边的云,对大家说,这狸猫不是咱们四年前遇见的,老板说,那是它妈妈。这个小姑娘已经继承了妈妈的宝座,享受刚吉客人的爱抚。猫儿们就是这样,慵懒地享受生活,兴奋地扑虫捉鼠,安然地迎候死亡。所以我表态:“2012,我会和大多数人一样不做挣扎,安分随时,等待最后的时刻。随着天地崩塌,能与离开的亲人重逢,何惧之有。”
可能是拉萨啤酒在体内起了作用,忽然很想念离开的亲人。如果要遇见他们,困难程度一定得相当于翻越喜马拉雅山吧?死亡的过程很恐怖,但翻过这段路,我和亲人们胜利会师,将会口占一首《相见欢》。
很快就有人嘲笑我了:这是痛饮了拉萨啤酒后的醉话。发豪言壮语容易,死亡当前谁能如云卷云舒,聚散任风?“别说死了,离开西藏,你也就不这么想了。蝼蚁尚且偷生,人或为鱼鳖哪个不为口中食物奔波?”
明知是醉话,为什么还要点破?听说四川地震后,存款率降低离婚率增高,大家争分夺秒地在有限的生命里感受更多。而我辈这些没有真正经历生死的人,有几个人能记住自己看完《2012》从电影院走出来时候的决定?那些发誓要珍惜时间不再压抑自己,爱自己爱亲人的誓言能持续多久?就像我的拉萨啤酒,当离开西藏,酒力渐渐从我体内散去,我又变成一个贪生怕死瞻前顾后的俗人。
不羁随性、洞悉生命还略带点醉意的流云,只能定格在那大昭寺的金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