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仰慕
在我的词典里,找不到“仰慕”这个词。记忆中比较接近让我产生仰慕感的人,还要追溯到少年时期,那时有段时间我在工地打工,工地上有个开塔吊的人,每天踩着塔吊的钢铁骨架,爬到操作室里,操控着这个庞大的家伙。吊臂横亘在蓝天下,操作室离云端那么近,与其说我“仰慕”在云端的那个人,不如说我“仰慕”他所能接触到的开阔空间以及这空间所意味的自由。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认为仰慕是专属于男人之间的词语,大约等同于英雄惺惺相惜的意思,《三国演义》的故事几乎就是一部仰慕史,刘备仰慕诸葛亮,关羽、张飞仰慕刘备……有人还专门编排了“三国演义人物仰慕链”,看完之后会发现原来三国中的人物,几乎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所仰慕的人而战。如果你觉得生活过于乏味,自己过于平凡,是不是该反思一下,这是否与你没有仰慕的对象有关?某种程度上,仰慕真的能转化为催人向上的动力。
而现在,在一个没有英雄的时代,很难再产生让人仰慕的人物了,于是,仰慕成为喜剧电影和日常生活中一个用于调侃和搞笑的词,它变得非常普及,面目也变得暧昧和含糊,当一个女人听到某个男人对她说出“我很仰慕你”的时候,女人们通常会喜笑颜开,开明一点的会报之以李,说一句“英雄,我也一直仰慕你”,保守一点的干脆就一声嗤笑,完全不拿眼前人的“仰慕”当回事。
对于爱情,人们用得最多的形容是两情相悦,强调投入爱河之中的两个人的平等性和互动性,而仰慕是不符合这个规律的,当男女之间产生仰慕情绪的时候,彼此获得的信息量是不对称的,因为,仰慕者常常会把自己放到一个偏低的地方,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角落,在仰慕者眼里,被仰慕者的身上是有光芒的,自己只可以远望,不可以靠近。不靠近是因为,想让对方永远保持这样的光芒,也担心靠近之后对方的光芒会瞬间消失,最终失落的还是自己。
仰慕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自我的造神运动,把一个人对于爱情对于异性的所有美好想象,寄托在现实中一个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肉身上,可想而知,这种寄托有多脆弱。我们现在生活中之所以很少看得见仰慕,就是因为我们活得太现实,对虚假的东西有时候承受得过了底线,有时候又一点儿也不能承受,我们习惯用尖锐的东西将“仰慕”这块薄玻璃砸得粉碎。
但我承认,如果说这个世界有瑕疵最少的爱情模式的话,那么仰慕就是不二选择,因为只有仰慕,你才可以心甘情愿放弃所有对真相的问询和追逐,你才可以义无反顾地对某个人抱有狂热的情感,这样的爱情究竟快不快乐,别人无从判断,因为仰慕完全脱离了理性和客观的评判,而成为一个人的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