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书评

——读《给一个未出生孩子的信》

孙长清

    1973年，43岁的法拉奇去雅典采访34岁的希腊抵抗运动英雄帕纳古里斯。她没有料到，这个既是疯子又是天才，既是天使又是魔鬼的男人，后来竟然成为她的爱人。1975年，她怀孕了。那一年她已经46岁了。这或许是一个女人最后的成为母亲的机会。但是，当他知道了她怀孕的消息，从远方打来电话，先是报以长时间的沉默，然后以嘶哑和结巴的声音问“打胎的费用如何分摊”，并建议两人各出一半。为此，她犹豫不决，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孩子生下来。他回来后，在一次争吵中，飞起一脚踢在她的肚子上，孩子流产了。1976年5月1日，一次车祸夺走了他37岁的生命。正是跟帕纳古里斯的爱情以及对他们未能出生孩子的缅怀，让法拉奇于1975年创作了一部带有明显自传色彩的诗体小说《给一个未出生孩子的信》。

    与她大部分作品透露出的坚定、刚毅、坚韧、自信、正直、激情、真诚与正义不同，在本书里，她以少有的低沉、舒缓的笔调，记录了她怀孕后的悲喜。让我们读到一个更具女性本质、一个儿女情长、柔情似水、对生与死充满了怀疑与痛苦的法拉奇。书中借一个未婚年轻母亲和自己腹中胎儿的对话，告诉孩子她眼中的世界，诉说着自己的爱和恨。虽经受着生理的痛苦、精神的折磨，但她却从与孩子的对话中汲取着无尽的勇气和力量。当然其中还有她对没有出生孩子缠绵悱恻的爱、充满柔情的猜想。

    这本带着鲜明时代特色和法拉奇自传性质的书，始终沉浸在浓烈的感情里，随处可见缠绵的诗意、深沉的思考。比如母亲对肚子里的孩子说：我希望你具有上帝的特征，其次具有母亲的秉性，最后具有民族的特点。法拉奇将她个人的几段生活经历伪装成寓言的形式：一个热爱木兰花的女孩，一个爱吃巧克力的孩子，一个相信明天会更美好的小姑娘等三个寓言故事。读来朴素平凡，却意味深长地向未出生的孩子讲述了这个世界的残忍和疯狂，向读者表达了她个人对爱情、金钱和所谓社会公正的理解。

    她说，“生活就是一种艰难的尝试。它是一场日益更新的战争。它所有的欢乐时刻都是些微不足道的插曲。”面对死亡，“我甚至不害怕死亡，死亡至少意味着你诞生过一次，至少意味着你战胜过虚无一次。”

    她强烈地质疑爱情：“它恰似一场巨大的骗局，它之所以被创造出来仅仅是为了让人们保持安静和获得欢愉。”她对家庭没有信心：“家庭是一种建造来为了更好控制人的窠臼……家庭除了是那种让你去服从的制度的代理人外，它什么都不是。它的神圣和尊严实际上是不存在的”。

    “怀疑”的主题无疑进一步加强了该书的自传性质。她的结论是尽管死亡之后便是虚无，但生存本身就是一个真真切切的事实，这种认识使人得以对人类的命运保持一种积极的态度。同时，也体现出她作为精神世界的“异乡人”对生命的思考和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