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习惯了……
在此之前,根本没有如此真切地感受过亲人离去的痛楚,也根本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父母撒手而去将是何种况味。潜意识里,父母仍是年富力强,身板硬朗挺得过雨雪,肩膀有力经得起风霜,永远是我们心灵借以栖息的港湾。
如今听到这一声声悲凄的哭号,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酸楚。忽然发觉自己已过而立之年,妻儿环绕,父母已然跨过花甲之年,日渐衰老。一个一直害怕来临、却又不得不要直面的现实,已如魔鬼般地步步逼近,压得心头一阵憋闷,惶恐万分。
已经习惯了父母日夜守着那间破旧的土坯房,奔忙于那方简洁温馨的小庭院,经营着日子,熬煎着岁月,密密地编织着对远方儿子的思念和祈祷。
已经习惯了一家三口回家,只要在家门口按响车铃,就会迎来久等的父母,满面笑容地抱过孙女,一阵嘘寒问暖中相拥迈进家门,寂静的小院顿时洋溢起久违的欢笑。
已经习惯了父母从乡下送来各种应时蔬菜,吃得放心又暖心。那几亩老田,父母一直在辛勤耕种,虽是一年一年地荒减,但从未断下。不为别的,就为了自食其力,不给并不富裕的我们增添负担;就为了让我们总能吃上老家地里产出的豆角、黄瓜、玉米、土豆,以满足他们做父母的丁点虚荣与骄傲,牵引住我们对根的眷恋与思念。
已经习惯了当我的馋虫作祟之时,总会有父母为我捧出的种种美食相伴。老家里的那棵棵老榆树、香椿树,每到春天都会被父亲扒得光秃,让母亲精心烹制出甜美的榆钱饭、香椿鱼儿,为我解馋。特别是闲冬里的煎饼、卤肉、炸糕,更是引得我如孩子般地缠着母亲为我准备;母亲也会如儿时般地嗔怪我是馋猫,相视一笑,满是甜蜜。
已经习惯了在工作之余,将思念的电话打到父母的炕头儿、地头儿。电话里的父母总是热情而兴奋地讲述着地里的收成、渐肥的猪崽儿以及村里的新鲜事儿,或者用试探的口气征询我们什么时候回家。电话里的我,也总会如父母叮嘱我一般地叮嘱他们:天热记着防暑,天冷记着保暖,上山注意安全,生火注意通风……
是呀,已经全然习惯了父母守在老家的踏实感觉,习惯了有父母牵挂并牵挂父母的幸福时光。真的不敢想像如果父母不在了,会是什么样子。破旧的老屋是否还经得起风雨,简朴的小院是否还会瓜果爬满篱墙;那盘土炕将会不再火热,那方灶台将会不再飘香;思乡的电话将打向何方,是否也会像失去父母的人们一样唯有将思念寄于坟茔、纸钱或是梦乡……那时,老家何以成其为老家?
突然想起网络上令无数人心酸落泪的一道简单算术题:想想你通常一年回家几次,再想想父母最长可能健在多少年,算算你一共还能回家看几次父母?这一简单的拷问,不知敲醒了多少借口堂皇、冷落父母的儿女。
庆幸我被及时敲醒,庆幸父母依然健在。我定会常回老家,常看父母,听听父母的唠叨,尝尝父母的手艺,再在父母膝下忘情地撒撒娇,让父母的有生之年,充满幸福和欢笑,让漂泊的我,心有所依,少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