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与低俗
很多年后,儿子去高尔基童年和少年时代生活过的喀山市的一所大学留学。后来听他说,当地治安情况十分糟糕,走在街上被抢劫的事情,多得像中国随地吐痰的情形。在那所大学里待了十几年的中国老师被男生们传授了一个秘诀:如果有事出门,一定要请一位女生作伴儿。因为,俄罗斯男人可以在家打老婆,可以抱着酒瓶醉卧街头,却绝对不会当着一个女人的面抢劫另一个男人!我才恍然大悟。或者,一种力求高尚与高贵、自尊与自爱的俄罗斯文化,已经浸润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即使当强盗,也要讲求“体面”。
在我看来,中国的发展与世界的发展的不同步,更当从文化、涵养与文明程度上去考量。事实上,一个人骨子里的文化基因,可以决定他的命运和未来,高下与名位。即,如果社会中真有输赢的话,赢者也好,输者也罢,是成者为王,还是败者为寇,一切皆由起跑线上那一步所决定—在一个将垃圾奉为鲜花的环境里,绝无产生瑰宝的可能;在一个不知何为羞耻的人心里,也绝不可能孕育出传世佳作。
为什么说《红楼梦》是好作品的标志,就因为《红楼梦》骨子里是高贵的,是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好。它的人物也好,描写的生活也好,是一个时代的精神结晶。相比于中国古代的当下生活,却世风日下,物欲横流。但无论如何,有些人靠粗鄙可以得逞于一时,但能如此粗鄙一生吗?
在中国人耳熟能详的红色经典《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保尔·科察金即便真如斯大林所说,“是那种用钢铁做成的人”,也有理由让人们在深思熟虑后发出拷问:人类的高贵品行,是否,不应该再受到世俗非礼;是否,不应该再经受暴力相向。将人的生命塑造到钢铁的程度,或许是一场天大的悲剧。
回过头来看我们的日常读书。许多曾经盛行的民间故事与民间文学所表达出来的,是人在内心潜藏着的种种偏颇。以著名的《刘三姐》为例,正如许多流传的民间文学一样:愚蠢的有钱人被聪明的穷人所戏弄;满腹经纶的秀才举人,也就是后来的知识分子们,被塑造成一副食古不化的书呆子模样。吟诗不行,对歌也不行,就是将孔圣人抬出来,也不过是一个更大的笑话。我以为,从这一点上,民间文学中有一种潜在的暴力倾向。那就是,当一种东西无法得到时,百般无理的抹黑与诋毁就开始了—既然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休想独占。这种流氓无赖者的心态所带来的恶果,不仅屡屡出现于中国传统民间世俗的文化上,当今世界里,文明程度越低的地区,也越是层出不穷。
人类的高贵,或者在以往,需要借助地位名望、奢华生活来表现。当下,在物质生活的差异逐渐由小趋于无的时代,人们精神气节的重要性,就日显突出,成为高贵与低俗的分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