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亲人

本报记者 张伟

    9时50分，火焰在登德洛西山的扎西替天葬台燃起。火焰吞没了一具具因地震丧生者的遗体，吞没了他们生前拥有的蓝色牛仔裤、红色高跟鞋和牛奶糖，以及他们或大或小的梦想。

    两条长十几米的土坑在一天前就已挖好。从清晨开始，蓝色的拖斗卡车陆续将死难者运到这片长满衰草的空阔山坡。

    这些青海人、四川人、重庆人、西藏人，有的是理发店里19岁的女学徒，有的是刚刚上幼儿园的孩童，有的是饭馆老板……他们在玉树追求不同的生活，却最终归于一处。他们许多还保持着地震发生时的姿势，用一条蓝色碎花或粉红色方格的被子一裹，在统计者的小本子上留下一个简单的信息，有的连这样的信息都没有留下。

    秃鹫们习惯性地在天葬台上空盘旋，但很快散去了。

    这场火葬是为了防止疫情发生，在征求家属的意见后进行的。这一天，家属们和祈祷的僧侣们早早来到现场。有的人含着眼泪，有的人低头不语，也有的人表情平静。

    尽管只有短短的3天时间，人们已经迅速地见惯死亡了。

    伤痛堆积在一脸尘土的扎西旦周心里。焚烧冒出的浓烟一阵阵扑向他的脸。地震中，他有6位家人遇难，其中5人在这里火化。但他把9岁的儿子放在身边，用棉被仔细地包好。这位悲伤的父亲要把儿子用摩托车载回几百公里外的家乡。

    悲伤在四川遂宁人陈香的妹妹心里。这个29岁的小伙子，十几天前来玉树打工，还没来得及领到第一笔工资。火苗升起的时候，她的妹妹突然单膝跪地，呜咽，然后放声大哭。

    悲伤还藏在结古镇老人朗珠八松的心里。他跪倒在地，大声地用藏文祈祷着祝亡灵安息。火堆里有他的两个女儿，他一步步把其中的一个背到这里。

    今天，玉树的天色在大部分时间是阴沉的。人们嘴里默念着祈祷的经文，脸上看不见笑容。一个年轻的父亲在离开几步之后，又冲回去向烟火看了一眼，然后恋恋不舍地离去。

    他和整个玉树一起，正在艰难地告别过去。

    本报青海玉树4月17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