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恪家国之事“也同欢乐也同愁”

    1938年初春,陈寅恪怀抱幼女美延

    在中国大历史的转弯处，常常涌现一批硬骨头才子学人。如陈寅恪这样的学者，则旷百世而难一遇。在陈寅恪身后40余年间，回忆他的著作层出不穷。先后有蒋天枢的《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与陆键东的《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然而学者吴学昭说，关于陈寅恪的书虽说出了不少，但以女儿的身份回忆父母双亲，秉笔实录自己的亲身经历、所见所闻和感受，《也同欢乐也同愁：忆父亲陈寅恪母亲唐筼》是第一部。“质朴真挚，可以作为历史来读”。

    陈寅恪的三位女儿陈流求、陈小彭、陈美延，现已是七八十岁高龄的老人。她们在该书后记中说，“回首和父母一起生活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温暖的家。双亲舒畅时我们轻松愉快，他们忧伤时我们心情沉重。正如父亲的诗句所云：‘也同欢乐也同愁’。”书中说，“双亲可谓生不逢时。他们年轻时就怀有宏大的理想与抱负，怎奈生于乱世，内外环境的干扰，使实现自己的追求，面临重重阻障。即便如此，他们没有放弃目标，艰难执著地前行……”中国一代学人的家庭聚散、个人遭遇，也折射出了中国20世纪家国兴亡、时代变迁。

    该书主要描述了20世纪上半叶的陈寅恪：青年时代欧美留学，后与张申府、竺可桢、吴宓、俞大维、傅斯年等人交往深厚；抗战时期携家带小，颠沛流离，远赴西南联大；中年以后，右目失明，左目又盲，执教清华；晚年遭股骨头骨折不能站立，继续完成80万字巨著《柳如是别传》，直到被红卫兵勒令“不准再放毒”。一家人经历颠簸曲折的20世纪中国往事，可谓与家事国事“也同欢乐也同愁”。

    书中，既有女儿与父母的生活亲见、故知往事，也有双亲相识姻缘、抚子奉老。既有陈寅恪校园教书治学，抗战举家流离，更有父母之间相知相契的深厚情感。时间则从女儿们的孩提时代依稀记事起到1949年为止，重点是在1932年至1949年这17年间。

    《也同欢乐也同愁：忆父亲陈寅恪母亲唐筼》中这样记述：“父亲用眼过度，视力日益减退。母亲很着急，希望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为父亲增加营养。于是托人买来一只怀胎的山羊，母羊生了小羊之后，母亲学着挤奶，给父亲饮用……”1938年，陈寅恪自香港到西南联大文法学院任教，所带未竟书稿以及批注的珍贵书籍两大箱，竟被调包。20年来辛勤耕耘的成果丢失，陈寅恪身心受到打击。因在这年七夕节写道：“人间从古伤别离，真信人间不自由”。唐筼则和曰：“秋星若解兴亡意，应解人间不自由”。抗战胜利，他赋诗抒发8年的无限感慨：“国仇已雪南迁耻，家祭难忘北定时。念往忧来无限感，喜心题句又成悲。”一家人的悲喜生动，镶嵌在历史大事件之中。

    阴霾之中，自然也有一抹亮色。“父亲母亲初识，一同出游，谈天说地。记得母亲说，最开始两人相约北平中山公园，远远望见父亲，发现走路姿势微跛。在散步谈话中方知，他足部多处鸡眼胼胝，与早年留学时常穿不合脚的硬皮鞋相关。”在女儿的回忆中，父亲还是一位爱猫之人。对此，书中提到诸多令人颇感温馨的细节：“父亲一如既往地宠爱猫咪，成为猫的‘保护伞’。每逢将近中午时，猫饿了就吵闹，父亲必定唤家人赶快喂猫。因为父亲从来不准虐待家禽家畜，更不允许打猫，于是猫就养成习惯，一饿了就只对着父亲喵喵地叫。我们家有只纯白金银眼的猫也很有名。一次母亲到离家一里多路的杂货铺买东西，店里人竟对母亲说：你们家的猫刚才来过这里啦。”

    有评论认为，《也同欢乐也同愁：忆父亲陈寅恪母亲唐筼》吸引读者之处有三：一是披露陈寅恪和唐筼家庭生活的众多细节，既有一饮一啄的饮食，也有琴瑟相合的唱和；二是描绘了与陈氏家族休戚相关的诸多社会名流的精神肖像，令人印象深刻；三是抗战时期，陈寅恪一家南渡西迁，颠沛流离，流亡万里的经历，可谓一代学人的心灵史和离乱曲。

    陈氏三女写这本书，家事国事写到伤心处，哀而不怨。因有评论曰：“温柔透视历史，与历史达成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