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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5月20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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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烟与打火机的爱情,他们不懂”

■北京市崇文区心理健康教育中心 朱虹

中青在线-中国青年报 2010-05-20 [打印] [关闭] email推荐:
    琳琳的妈妈是我多年的朋友,虽然见面不频繁,但我时常能从她口中听到琳琳学习、生活的一些信息。我知道,这么多年来,朋友一心扑在培养女儿的事业上,课业学习、素质提升、性格培养等面面兼顾,可说是全心全意、呕心沥血。在她的努力下,琳琳一直表现得好学、勤奋、做事认真、待人有礼貌,成绩一直很优异。

    虽然时常也会听到朋友抱怨孩子不知道抓紧时间、贪玩、学习惰性强、做事磨蹭、在家不干活等等,但能感觉到她对孩子总体还是比较满意的。尤其是琳琳刚考上某排名前几位的重点高中那一阵,朋友的心情无比灿烂,通电话也能听出笑意。

    某日,朋友突然找到我,说:“跟我聊聊吧,我难受死了,我快疯了。”

    “我想跟她交流,可她不吱声”

    “琳琳早恋了,怎么办啊!这才上高一呀!我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朋友的脸色极其难看,一看就知道好几天没睡好了。

    “听起来你很担心,很着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问。

    “去年11月,老师反映她上课注意力不集中,与一男生关系密切,看到两人在篮球馆里单独待着。她跟老师说只是聊天,压力大。但老师说,之后又看到他俩好像在校园里搂搂抱抱。在家里,我也发现她总是偷着在电脑上写东西,文件还设了密码;每天拿着手机发短信,有时候到晚上12点。期末考试,成绩下降不少,她也觉得不能接受,偷偷掉眼泪。可是,寒假中,她死活都不去早报好的补习班上课了,我只好给她退了。然后,她就天天不是跟这拨同学聚会,就是跟另一拨学生见面,为了出门说谎话、编理由,我想她一定是见那个男生去了。查她手机,发现寒假期间,她和那男生一直在通电话。”朋友边说边摇头、叹气,似乎到此时都不能相信这些事是真的,也不愿意相信。

    “在这段时间里,你做了些什么呢?”

    “我做不了什么呀!干着急。我想跟她交流,说说学习的事,她让我别管;想旁敲侧击问问她同学关系处得怎么样,可她不吱声,还嫌我话多,烦!初二前,男生的事,她还都跟我讲,之后,她就不跟我说了,而且,慢慢地,班里发生什么事基本都不告诉我了。她现在的同学我都不认识,想了解点情况也没办法。有一天,我发现她在网上查安眠药。还有一次,她站在窗边,说不知道人从楼上跳下去会怎么样。吓死我了!也不知她脑子里都是什么。唉!太失败了!太失败了!我为她付出了那么多,白费了!”朋友的眼神特别黯淡。

    很多青春期孩子的父母都会有这样的抱怨:“孩子越大离我们越远,什么话也不肯和我们说了,更别想知道孩子的心里在想什么了。”被孩子关在心门外的他们,大多心里满是难过、愤怒、不安、委屈、茫然,终日外表镇定、内心抓狂。

    “她完全不了解情况,我都懒得跟她争辩”

    琳琳最初并不愿意见我,是我创造了一个机会,才找到与她单独交流的时间。

    繁忙的学习生活让我们许久不见了,所以,当琳琳站在我面前时,我吃了一惊。那个胖胖的、活蹦乱跳的小姑娘不见了,高了许多苗条不少的琳琳已经长成少女,面带羞涩却不乏坚毅。

    “琳琳,重点中学的学习很紧张吧?”

    “嗯。课特别多,我们学校活动还多,从早到晚,一点自己的时间、自由的时间都没有。回家想干点儿自己的事,可作业多得写不完。”

    “感觉吃力吗?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都是各学校来的尖子生,竞争很激烈,我不想考得太差,那样我会被我妈唠叨死的。所以,上学期感觉学习压力特别大,心里总是很紧张,期末也没考好。这学期,我慢慢想明白了,反正在班里我不是最聪明的,但我还算踏实、认真,自己跟自己比,我就能学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吧。”

    “我了解,高一的学习看似不太难,其实也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况且,新学校、新老师、新同学,融入进去,对谁来说都是个挑战。”

    “我妈可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只要我努力,我还能像初中时一样在班里名列前茅。哪这么容易呀,她完全不了解情况,一厢情愿,我都懒得跟她争辩。”

    “有没有跟爸爸说说你的感受呢?”

    “我爸脾气不好,好发火,他不可能听我说话。每次,不是给我讲大道理,说得我昏昏欲睡;就是劈头盖脸训我一顿,说我不听话,还说:‘你以为你长大了吧?翅膀硬了想飞啊!’当然,也有和颜悦色的时候,跟我说考前几名就给买MP5,或者电动车。”

    “感觉没办法跟爸爸妈妈沟通是吧?”

    “我妈一张嘴就是:我为你付出这么多!好像我是个白眼狼。有时才可笑呢,我下学回家,累得不得了,她就好像看不见一样,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上跟我说:‘过来,老师让我们沟通沟通,你说吧。’我还说什么?”

    “我前两天和你妈妈通电话,她感觉你上高中后有些变化,有时还心事重重的,她很怕对你关心不够,想问问你又怕惹你不高兴。你发现她的不安了吗?她常常睡不着觉。我有点儿迷惑,不知道你们两个怎么了?”

    感受上的沟通往往能使双方打破隔膜,卸下防御,相互走近。而我发现,琳琳与父母却早已习惯了为日常生活的琐碎事情以一问一答的方式交谈,我们称之为“交易式沟通”。如果亲子交流只是事情的询问,彼此不去分享感受、交换意见,就不可能发展出互重、互谅的亲子关系,隔阂渐生,沟通自然将不再发生。

    “我知道,我妈担心我交男朋友。其实,我心里有谱。”

    那天之后,琳琳给我发了个邮件,她写道:我妈跟我说,学生就只能想学习,不能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事,那是不务正业。但是,我的生活原来只有学习,单调乏味,这不是我想要的青春。我并不觉得男女生之间交往是大逆不道。而且,有几次,同学们说我不像女孩,性别模糊,这太打击我了。我只是想知道,作为一个女生,我有没有吸引力。所以,同学介绍了他……我们在一起很快乐。我不能跟我爸我妈说,他们也不会理解我的想法和做法。

    琳琳还给我看了一篇她在网上发的帖子:我想要的爱情,是香烟与打火机的爱情,彼此离不开,点燃与被点燃。他们不懂,但我等待的你一定要懂!

    “我买了好多书,如何爱孩子”

    当我跟朋友谈起青春期女孩的心理变化特点时,朋友抢过话头说:“其实,我从小学四年级就给她打预防针,有关男女生交往。就是怕她走弯路。”

    “严盯死防好像不是杜绝早恋的办法。作为父母,要反思孩子可能是出于什么原因走近异性的,从根本上帮助她,而不是急于想方设法去搅黄、拆散。”

    “我和他爸爸都很关心她!她怎么就感觉不到家里人的爱,有这么多人爱她,干吗一定得交男朋友呢?”

    “琳琳升入高中,学习压力比较大,一时的挫败容易导致沮丧情绪的产生,她要重新找回动力和心理平衡;而且,从忙碌的初三升入高一,女孩的青春期情感开始萌动,她想探索、了解两性,这自然又正常。男女生产生恋情的情况千差万别,但琳琳并不是因为缺乏爱才去找爱的,这一点,你一定要觉察。”

    “听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受多了。我买了好多书看,学习如何爱孩子,各位专家的。我还从网上给琳琳买书,青春期的,让她看,她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我不知道除了看书,你们可不可以开诚布公地聊聊呢?现在,也没有什么可遮掩的了。你可以跟孩子聊聊,有关那个男生,有关她的感受、困惑,她不会没有的,有关她心目中的理想男性,有关高中学业、困难的科目和升学目标等等。”

    “那个男生,有什么好说的,打篮球的,个子挺高,学习不怎么样,家里情况也特糟糕,总之,和琳琳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我是听老师说的。我都奇怪他们有什么可说的,天天短信来短信去的。要不就是琳琳太傻,被哄迷糊了。”

    “你既然很迷惑,可以问问琳琳,那个男生有什么魅力呀。”

    “这也能问吗?她能跟我说吗?”

    “如果你怀着足够的好奇,而不是准备了足够的批判;表现出充分的接纳,而不是对她的情绪、情感变化十分排斥、鄙夷,耐下心来去听她,去和她分享、分析、讨论,不说服教育,我想琳琳会跟你交流的。”

    爱孩子的父母,应该是又有勇气又有智慧的,勇于打破自己的束缚,善于改变自己的思维模式和表达方式,主动接近孩子,倾听孩子的心声,试着换位思考揣摩孩子的感受,而不是期待孩子永远听话,等待孩子跟自己亦步亦趋。

    “请你不要少见多怪,请你相信我”

    那次交流之后,朋友的焦虑情绪有所缓解,她听从我的建议,克制着关于学习问题的唠叨,以及对孩子行动上的侦查。只是静静地观察琳琳,找出一些校园生活的话题和孩子交流,介绍一些自己过往的学习生活,再听听今天的校园八卦。朋友也请琳琳的爸爸在周末时间里带孩子外出,或者打打羽毛球。

    有天,朋友打来电话,跟我说:孩子没事了。不知道过程怎样,反正就断了。

    “是她告诉你的?”“是她告诉我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一块石头落了地。”

    “琳琳也需要在生活中学习如何增强自信,如何把握自己的青春期情感,如何使用恰当的方式缓解学习压力,经历这样的事未尝不是好事,我想你也有收获吧。”

    “是呀,我发现现在真不是我们小时候了,社会环境变化太大了,孩子的变化也很快,虽然不错眼珠地看着她一天天长大,但是不听她说话还是会越来越不了解她,距离越来越远。那天,我在地铁里看到4个中学生,穿着校服,就那么俩俩地卿卿我我,还说些特别不堪的话。作为母亲,我羞得无地自容,真想上去揍他们一顿,车厢里的人也都很不满地看着他们。回家,我跟琳琳说起这件事,还有我的心情,没想到她说我少见多怪。”

    “你又想借机教育她吧?”

    “是呀!我担心她在外面也做出这样的事,让我丢脸。”

    “我眼中的琳琳不是小迷糊,她是个有主见、有想法、有原则、有分寸的孩子,你也一直很注意对她的教育,她不会把握不住自己的,我相信她!”

    “咳!她总是说我不相信她。”

    没有相信的心,就不可能有明白的脑,更不可能有单纯的倾听和有效的反馈,所以,我请朋友在以后的母女交流中,多去跟孩子坚定地说:“我相信你!”

    咨询师手记:

    很多孩子在被问到“有麻烦是否跟父母讲”时,会用一种几近无奈的语气说:“跟他们说也没有用。”这不禁让我们思考,是不是因为父母们常常在孩子刚准备打开话匣子时,就用不适当的方式把他们想说的话给堵回去了。一次又一次地被打断、被堵截,时间久了,孩子自然而然就封闭了与父母的对话。

    积极倾听,是亲子沟通中最重要、最基本的一种技巧。

    沟通的目的在于互相尊重。互相尊重指的是孩子与父母能够彼此真诚地表明想法和感受,而不必担心会被拒绝。通常情况下,父母与子女的沟通就是“我说,你听”。现在,请父母考虑,是否可以有更多的“我听,你说”?

    想积极倾听孩子的父母,如果能做到以下几点,才能将其功效发挥得淋漓尽致:

    父母要有“想听”孩子说话的心意。如果你很忙,如果你很烦,那么就改天,你愿意听的时候再听吧。

    作为父母需要知道,情绪状况通常只是一时的,并非长久不变。人的感觉时时都会改变。恨能转变为爱,失望也能被希望所取代。你毋须害怕孩子说些情绪性的语言,例如:我觉得活着很没意思,我恨某某同学。积极倾听具有净化的作用,当孩子遭遇挫折、困难、失败或难过时,能够沉淀和过滤孩子复杂而奔腾的情绪。你要庆幸的是当孩子倒出这些堆积在内心的负性情绪之后,他的心灵便能获得祥和宁静。

    父母要容许并真诚接纳孩子与自己不同的想法。由此,积极倾听才能成为了解的开始。

    父母要相信孩子有解决自己的问题的能力。父母的信赖是激发孩子潜能的催化剂。

    父母要尊重孩子是个完全独立的个体。当你时时想到这一点时,你便会允许孩子有自己的看法和感受,给他时间去找到自己的选择。你只能“陪”孩子走过苦涩,却绝不能替他解决问题。

    唯有如此,才能真正有效地帮助孩子。否则,父母与子女的沟通便会显得空洞、虚假、毫无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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